说完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太子妃放到了沈明酥怀里,回头从倒在血泊中的一名东宫侍卫身旁,捡起来一把长刀。
父王从小就教导他,男子汉,就该练出一身本事,将来要保护弱小,保护家人。
他没有做到。
没有保护好母妃。
如今他能保护的,只有妹妹。
这是他头一次杀人。
刀子捅进去,血喷在脸上,原来是热的。
十七年里,他一共有两位先生,一个是白阁老,一个是封重彦。
前者教他如何行善,给他讲了无数个英雄人物,却没来得及教会他,该如何防人,如何做,自己才能成为英雄。
后者封重彦告诉了他,“要想成为英雄,就必须得杀人。”
“殿下为何喜欢关云长?”
“忠诚。”
“嗯,历史上忠诚的人不少,为何唯有他被后人敬仰?”
他答不出来,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封重彦告诉他,“因为他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自己的君主和部下,他的忠诚令人安心,殿下若是也想成为那样的英雄,第一步,便是先拿起刀。”
他不想杀人,他不想,也没有本事当那样的英雄。
他只想保护好自己的家人,不想让她们都困死在这儿。
—
一打起来,刀剑不长眼,百官齐齐往殡宫内退去,邵尚书护着文阁老和明阁老,“两位阁老,先进里面避一避。”
周观道跟在身后,一把拉住前面的刑部尚书,“姜尚书,慢走一步,我且问你一事,你是如何想的?”
姜衡成回头看了一眼跟前密密麻麻,不断围过来的侍卫省,“还能如何想,周兄还是保命要紧吧。”
禁军昨夜都被潘永拖出去造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东宫府兵,能抵抗到何时?
周观道却拉着他不放,“省主还未到,此时做决断,尚早。”
姜衡成不是没想过,但这么久都没看到封重彦过来,要么被拖住了,要么就是和大伙儿一样,在观望。
无论是哪一样,今日一日,赵家都将成为过去。
见姜衡成不为所动,周观道提想他道:“你忘了这位东宫郡主的夫君是谁了?是封省主啊。”
姜衡成一愣。
“他们糊涂,你不能糊涂啊,咱们六部,跟着封省主这么多年,他的本事和手腕,大伙儿有目共睹,城门已经被堵死了,凌墨尘的兵马进不来,一个内侍省能坚持多久?再者,在青州的人是谁?太子殿下和封国公。。。。。。”周观道见他脸色起了变化,知道差不多了,又才道:“旁人我是管不着了,我不能让眼睁睁地看着姜大人因一时糊涂,追悔莫及。”
姜衡成背心已全是汗,“可单凭咱们两人。。。。。。”
“除了礼部,其他五部皆可用,咱们要做的便是能拖一阵是一阵,给省主腾出时间,关键是要护住赵家皇。。。。。。”
“如何护?”
“我说什么,你附议即可。。。。。。”
两人埋头上了玉阶,众人都围在了门槛外,没有一人进去。
毕竟里面是赵家太后的殡宫,赵家的子孙在外面被刺杀,他们这些臣子进去避难,怎么着都说不过去。
一人忽然扼腕叹息,“这这,太子妃都说了,要把江山还给周家,怎还打起来了呢,这不是言而无信吗?”
周观道正好上来,接了话头,“笑话,人都欺负到跟前来了,一口气逼死自己两个亲人,还不许人葬母,不允许人还手了?”
他身后的姜衡成忙道:“附议。”
“周大人这是何意?”那人乃大理寺的少卿,看向周观道:“众人都瞧得清楚,赵帝为太子妃所杀,太子妃随后自戕,谁人逼了?”又道:“说起来,周大人你也姓周。”
“我姓周怎么了?我姓周,就该跟着你这根墙头草一般,随风摇摆,逼死东宫的郡王和郡主?”周观道一笑,“那你还姓薛呢,百年前薛奸臣被魏王诛杀九族,倒是奇怪,如今怎么还有薛家人在呢。”
薛少卿气得一哽,“你。。。。。。”
姜衡成又道:“附议。”
薛少卿一眼瞪过去,甩了甩袖,懒得同他们理论,横竖胜负已定。
赵帝失德,赵家子孙便没有资格再坐上皇位。
薛少卿败下阵,礼部劭尚书接了话过去,“周大人此句墙头草,怕是欠妥,十七年前赵帝盗了周家的江山,如今太子归来,乃物归原主。”
“何为物归原主?”周观道轻笑一声,“顺景帝当年常言江山并非他一人的江山,乃天下万民的江山,劭大人今日倒是敢说。”
姜衡成:“附议。”
“为臣子忠的是什么?是百姓,是天下,赵帝手段虽不耻,但这十七年来,我大邺境内国泰民安,从无内乱,诸位也是个个都养得白白胖胖,这难道不算赵家的功劳?”
姜衡成:“附议。”
“赵家太子此时还在青州御敌,你们却在这儿看着他的一双儿女被人刺杀,这一幕同十七年有何区别?诸位可有想过,这就是第二个周家。”
无人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