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一吹,脸上如同刀子割,鼻尖冻得发红,也不敢有半分失态。
这一夜里发生的事情太多,单凭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必然会有遗漏,身在官场的人谁都知道,可靠的消息能让人准确地摸清风险,不仅能救命,还能明哲保身,一人终究忍不住,轻声问道:“你们听说了没,前朝太子还活着。”
有一人打破先例出声,其余几人神色均缓了缓,没有吭声,想来是大伙儿是都知道了。
众人没有明说,但心里都清楚。
一山不容二虎。
前朝太子当真还活着,那如今宫中坐着的这位赵帝该怎么办。
当真会把天下还给周家太子?
想必没那么简单,片刻后又一人道:“听说那季阑松今夜被拉去了菜市口要刑斩,却被锦衣卫的人劫了。。。。。。”
锦衣卫是国师凌墨尘的人。
刑部乃封重彦的人。
这两人又掐上了。
一个是想灭口,一个想救人,明摆着两个又在站了对立面,一个站赵家,一站周家。
朝中的两个大臣都及时地站了队,但这战队的情况,还不如不站,天平一样重,底下的臣子更摸不到苗头。
立在最后方一人忽然一嗓子道:“封家以‘忠诚’二字立世,以我看,简直就是笑话,今夜他封重彦扣押上千名国子监的学子,一把火不惜烧了明文两家,文阁老,明阁老不知所踪,怕是早就被他灭口了吧。顺景帝当年抛下一切,舍命保住了青州,护住了我大邺的二十万大军和百姓的安宁,胡军至今还心有余悸,举头三尺有神明,他就算是灭了两位阁老,还有这满朝的文武百官,百官的心和眼睛是雪亮的。”
众人起初都是小声议论,他这一嗓子出来,简直就是带吼的了,所有人都听到了,却没人去计较他是不是失礼,都被他那一番话震得心头一惊。
两位阁老没了?
惊愕封重彦手段的同时,人人心里都有了掂量,这等一动便要搭上整个家族人命的时刻,没有几人敢轻易站队。
平日里个个为前朝太子的死,深感遗憾,可如今那人说完,良久过去,竟无一人搭腔。
正是肃静之时,身后忽然响起了几道马蹄声,众人回头,潘永已经翻身下马,牵住了后面一匹马的缰绳。
此时天色还未亮开,只能接着城门上的微光打探而去。
是一位姑娘。
虽有臣子不认识人,但能认出她身上穿着的婚服。今夜还能有谁大婚,不就是封重彦。
几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听潘永道:“东宫郡主回宫吊丧,回避!”
听到一声郡主,个个下意识地弯身埋下头,等人从跟前走过,进了宫门众人才回过神。
以为自己听错,一人问身旁的人同僚:“刚才他说的是谁?”
“东宫郡主。”
“没错,我听到的也是东宫郡主。”
东宫就一位郡王,哪里来的郡主?
众臣子一阵迷茫,潘永已领着人直奔皇帝的寝宫。
外面的人不知道,但福延殿的人却知道,皇帝的双手也已动不了了,再这么下去,便是颈子,直到彻底僵化。
陛下心慈,不忍伤害自己的至亲,可身为他的子女,无论是忠还是孝,都不应该眼睁睁地看着他撒手归西。
何况如今前朝太子还活着,这节骨眼上,关系着赵家的天下,陛下不能有事,必须得活着。
到了福延殿前,潘永翻身下了马背,忽然跪在了沈明酥跟前,“郡主,奴才有一事,一直瞒着郡主殿下,待会儿郡主就得面见圣上了,奴才不得不说。。。。。。”
“我明白。”沈明酥没等他说完,轻声打断,“既是赵家人,我岂能看着自己的至亲受难,公公放心,今日进宫,我本就是为了此事。”
潘永一愣,当场喜极而泣,磕了一个响头,“奴才叩谢郡主的大恩大德。”
“公公起来吧。”初雪落地即化,沈明酥肩头也被雪水慢慢浸湿,寒凉一点一点地浸到骨头缝里,她似是完全没感觉到冷,不慌不忙地从马背上下来,扶起了他,“公公为了赵家如此尽心,该是我感激你。”
她能如此想,就省事多了。
潘永忙爬起来,见她此时身上还穿着婚服,不宜面圣,赶紧吩咐底下的人先带她下去更衣,自己先去皇帝身边禀报。
到了皇帝门前,却见门扇大敞开,里面没了人。
潘永一愣,正欲问,里面的奴才听到动静,匆匆出来,脸色着急,“公公可算回来了。。。。。。”
潘永问:“陛下呢。”
“陛下得知太后归天后,悲痛过度,嚎啕痛哭。”高安走后,陛下身边一直是潘永在伺候,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事,偏生潘永不在,这些个奴才个个都不知道如何相劝,“得幸小殿下来了,安抚好了陛下,亲自替陛下穿好丧服,已推着陛下赶去了殡宫。”
小殿下?
东宫赵佐凌。
“何时走的?”
“半个时辰前。”
半个时辰前,丧钟怕是都没敲完,他的人应该还没到福延宫,潘永脸色一变,也不知道陛下有没有收到消息。
凌墨尘的兵马还在城内。
封重彦已卷入了屠杀阁老的罪案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