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早朝,楚照醒得更早。當然,於她來說,是一夜無眠。
她沉默地坐起,從懷中取出那塊令牌來,如今晨光熹微,星點光芒打在衛雲舟那兩排齊整的長睫上面。
沒有結局,但她也應該結局了。
楚照輕手輕腳地下了床,換了衣服,將一切整理好,便重又回到床榻邊,她緩緩蹲下,看著那張花容嬌靨——她來這裡已經好幾個年頭,早就不復往昔權勢在身的威懾。
細眉彎長,依舊帶著幾分野性;鴉睫修長,如今乖巧地蓋著,蓋著那一雙不甘人下、不願屈居的雙眸;鼻若孤峰、唇若塗脂……
罷了。
倒是依舊清貴、矜高和皎潔,就像天邊懸月。
不知看了多久,楚照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來,探進被衾裡面,握住那隻手。
手的主人忽而長睫一顫,她惺忪地睜開眼睛,唇畔便覆上一陣柔軟,緊接著一滴清淚滑落,滴在她的臉上。
她愕然,並未反應過來發生什麼。
綿長的吻終於結束,楚照也終於鬆開了她的手,然後衛雲舟便聽在她低聲說了一句話:「我走了,今天天氣很好,你也該出去看看。」
衛雲舟渾渾噩噩,隨口便道:「今日不出去,我等你過來。」
楚照沒吱聲。
衛雲舟合眸,很快又睡了過去。過往幾年,這種晨起時的纏綿又不在少,她只當楚照又想起了便是。
只不過事情的轉機便在她穿好衣服,隨意看了一眼桌上物件時:昨夜她甚至來不及披上衣服,就慌著尋找的通行令牌,如今赫然在目。
就那樣孤零零地擺在那裡。
衛雲舟手指微蜷,顫抖著立在原地,俄而她終於伸手,去拿起那塊輕飄飄的令牌。
明明很輕,卻依然能夠重得她心口墜悶,重得像是沉進了從少年時期一直到現在的所有記憶。
就像這一座專門為她修建起的所謂攬月樓。
終於她也決定放手,哪管什麼碧落黃泉。
原來昨夜她是醒著的。衛雲舟拿了那塊令牌,心下翻騰。
恰在這時,舉荷進來,一臉欣喜:「殿下,我方才聽了司琴說,今天陛下說不來了——您前兩日日不是說……」
不錯,她們已經計劃好了。
這塊令牌楚照隨身攜帶,衛雲舟已經摸清楚她會將這東西放置的地方。
哪怕是被危樓所困,她也沒有一刻放棄過逃離。
只不過舉荷沒見到殿下面上的喜悅,她只是輕輕點頭:「是,已經說好了,那我們就走吧。」
「雖然有令牌,但還是擔心她會突然出現,」舉荷認真道,「殿下,我們還是早點出發的好。」
衛雲舟也答應了。
事到如今,早一點晚一點,又有什麼問題呢?反正前路都是暢行無阻的。
她終於不再從那一方四四方方的窗框中看向天光了。
舉荷提心弔膽地坐在馬車上面,緊張兮兮放下車簾,還拿了些胭脂想要往衛雲舟的臉上抹:「殿下,萬一那皇帝察覺,抓我們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