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倏然一静。
方才跟老祖宗说话的婆子面上有些尴尬,朝谢安安看了眼,俯身道:“老祖宗,您又忘啦?这是大郎啊!”
老人家浑浊的双目在姜远的脸上定了定,好一会儿,又笑了,“哦,是大郎啊!大郎,你找到三郎啦?”
婆子一滞,还想说什么。
姜远却握住老祖宗的手,轻声道,“老祖宗,您又想三郎啦?”
“三郎?嗯,对哦,三郎去边关打仗啦,说等打了胜仗,做了将军就回来娶我,三郎回来啦?”老祖宗的眼睛亮起来。
姜远却看得心惊,放软了唤了声:“老祖宗。”
老祖宗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又慢慢地黯淡下去,问:“你是谁啊?你见过三郎没有啊?”
旁边的婆子忽然捂住了嘴,后头已有小丫鬟忍不住低下头,低声轻啜。
姜远也微微红了眼睛,拍了拍她的手,站起来,看向后头安静的谢安安,抱手躬身,“方才一直不曾言明,还请谢先生勿怪。”
“这位,便是我家老祖宗,她曾有一位青梅竹马,两人年幼定亲情意深厚……”
“大郎。”旁边的婆子忽然哽咽出声,看了眼谢安安,又低声道:“若您再将老祖宗的事情宣扬出去,只怕老爷真的要恼了您。”
姜远却摇摇头,“他若要打死我便让他打,老祖宗时日不多了,她为姜家付出太多,无论如何,我想让她走得安心些。”
婆子看着姜远,片刻后,退开一步,朝谢安安屈膝福身,身后一群丫鬟婆子皆行礼。
谢安安抬眸,看了众人一圈,抱手,还道家礼。
姜远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继续说道。
“祖母与那位青梅竹马的三郎将要成亲的前一月,边关忽然生暴乱,那位三郎家中父兄皆战死,他为保国境平安,临危受命,前往边关领兵杀敌。并与老祖宗约好,待他凯旋归来,便娶她为妻。”
小紫滑到谢安安肩头,一脸紧张地‘盯’着姜大郎,“然后呢?然后呢?”
她一说话,院子里的婆子丫鬟皆是一惊。
姜远摇了摇头,看了眼坐在太师椅里昏昏沉沉的老祖宗,声音微低,“后来,那人再未回来。”
见姜远如此镇定,婆子丫鬟们对视一眼,又强自安静下来。
“什么?莫不是为国捐躯了么?”小紫吃惊。
不想姜远却再次摇头,“音讯全无。”
小紫忍不住飘了起来,“为什么呀?!”便是真的战死了,也该有人往家里报个信啊!
姜远嗓音沉,又摇了下头,“老祖宗也曾让人打听过,若是战死,哪怕找到尸骨也是个结果。可是,那人去了边关后,却自此人间消失,半点儿消息再没传回来,叫老祖宗总觉得,他定然还活着,那念想一直悬在心头上,一等,便等了近十年。”
“这十年,有人说他叛国投敌,娶了外族领的女儿,消声隐迹。还有人说他,做了逃兵,早归隐乡下,自去享乐快活了。也有人说他,死在了边关的战场上,只是没能找到尸骨。”
“消息到后来越来越少,老祖宗还在等,可老祖宗家中的父亲却等不了了,病重弥留之际,盼她能有个自己的家,老祖宗这才放下执念,为尽孝,嫁给了我家做继室。”
姜远顿了下,又道,“我祖父,并非她亲生。”
小紫一震,看了看姜远,又看那坐在太师椅里面目慈祥的老人家。
姜远又呼出一口气,道;“谢女冠,前些年,老祖宗还曾私下里命人悄悄地去边关打听过。可这么多年来,便是人当真并未战死,只怕也难有老祖宗这般寿命。小可只求,您能援手,是否能探得这位三郎的亡魂归处,叫老祖宗知晓,当年到底生了什么,为何一个活生生的人,去了边关后,会音讯全无?”
小紫飘回去,着急地拽了下谢安安,“师姐,我也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