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明的手指停在半处,笑了笑,收回,又道:“安安,你不必在我面前如此勉强自己。”
谢安安转过脸,朝窗外看了眼,“快到无相楼了。”
公孙明眼底一抹黯然掠过,也看向敞开一条缝隙的窗外。
便见牛车已行到一条安静到诡异的长街上,两边的屋舍铺面皆如被浓墨泼洒一般,隐在黑暗中只见模糊成团的轮廓。
原本悬在头顶的弦月,居然慢慢地变成了一轮半月!
“主人。”
车门外,立春拉停了马车,轻声唤。
“嗯,就到此吧!”
公孙明应了一声,立春便走进来,小小的少年,一伸手,便将公孙明抱出了车外,放在车边轮椅里。
又转身对跟着下车的谢安安恭敬道:“有劳谢女坤了,奴就在此等候。”
谢安安点点头,握住扶手,推着轮椅朝前走去。
立春站在原处。
直到那一高一低的身影彻底被黑暗掩住,才抬手轻轻一拍牛头。
“哞。”
黑色的大牛沉沉呼出一声鼻息,旋即身形一缩,连带整架黑车一同瞬间消失在立春手心里。
立春笑了笑,攥住手,安静地垂站在路边。
长街的前方。
轮椅不疾不徐地朝前推动,碾过地面时,出细微又清晰的轮毂声。
头顶的那轮月亮却越来越圆,越来越亮。
然而,那月光,却丝毫照不进眼前的长街。
周边的光线愈深暗,黑影如同凝固的实质,不断朝两人的周边挤压过来,叫人仿佛置身于一片禁锢而没有光亮的囚牢之中。
谢安安垂眸,面色平静地看着前方。
轮椅中的公孙明却慢慢地攥紧了身侧的扶手,那些黑暗,如同触手在不断朝他的鼻息里钻去。
它们在驱散这个闯入者。
公孙明本就苍白的面色愈羸弱如纸,忽然轻笑一声,攥着扶手的手指一展,朝前一推!
一道似佛似道的符印骤然在两人前方数步张开!
黑暗如蛇,陡然退去半寸!
符印之后,隐约有鼎沸人声响起。
可不过一瞬,退去的黑暗仿佛被激怒一般,瞬间掀起巨浪,朝着公孙明和谢安安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公孙明抬头看了眼,却居然将手掌一撤!
任由那黑暗席卷而下!
眼看汹涌如涛的黑暗就要兜头盖来!
谢安安眸色微凝,朝虚无处一划,道了声,“范无极。”
如凶兽般袭来的黑暗骤然停在半空。
随后,竟迅朝两侧分退而去!
有红到刺目的光亮从那分开处照了出来,人声如潮,铺天盖来。
谢安安静眸抬起,便看那红光冽艳中,一个身着大红袈裟,容貌昳丽的和尚,满面怒意地疾步朝此厢跑了过来!
尚未到近前,骂声已出,“公孙明你这老狐狸!拿我家安安姐姐做引子!想让我放你进无相楼?门都没有!给我滚!”
话音落,人已至。
与刚刚骂人南辕北辙的如花笑颜在谢安安面前绽开,漂亮的和尚双眼亮晶晶地朝谢安安凑过来,张口时却是一副伤心极了的委屈调调。
“安安姐姐,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人家?叫人家日日独守空楼,你好没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