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杨,京都城长安县嘉会坊人士,于六年前中了秀才后,便再无进取。有一妻一女,家境潦倒,故而时常摆个字画摊子贴补家用。
李越说道:“在下让人在嘉会坊打听得知,孙杨此人为人倒是颇为忠厚,平素见到邻里邻居的也十分客套,唯独就是好一口酒。周围人若有个什么书信写字的事儿去求他,银钱不提,只提一坛子酒去,便可应了。”
朱儿蹲在台阶上,抱着剩下的半块山楂锅盔,道:“听着倒是没什么不妥。”
李越朝她温和一笑。
朱儿愣了愣,忽而嫌弃地翻了个白眼,扭过头去!
李越愣了下,有点儿尴尬地转过身。
坐在桌上抱着鲜花饼的小紫瞄着朱儿红通通的耳尖,吭吭偷乐。
谢安安点点头,问:“可还有其他么?”
李越想了想,拎起脚边的包袱。
谢安安见状,将碗筷收进食盒中放到地上,小紫抱着鲜花饼飘起来,朝桌面一吹。
竹桌便立时光洁如新。
李越看得叹为观止,朝小紫看了眼,小紫立马得意地抬了抬大脑袋。
李越轻笑,将包袱打开,拿出里头的两卷画铺在桌上,道:“因着实在查不出有何不妥之处,故而在下便吩咐家中下人又分别从他手里买了这几幅字画,供谢女冠参详。”
谢安安站起来,瞧见桌上摆着的分别是一幅山水画,一幅大字,还有一幅仕女图。
如同李铮所言——这三幅画上的画技与书法着实一般,难登大雅之堂。
谢安安伸手,在那仕女图上轻轻拂过,然后剑指并拢,极快极轻地画了一道蜿蜒符文。
金芒微现又转瞬即逝。
谢安安微蹙了下眉。
李越瞧见,心下惴惴,“谢女冠,这……”
谢安安抬手,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仕女图,问:“孙杨家中妻女,可有查到什么?”
李越一滞,随即面上带出几分羞愧,“是在下疏忽,只查了孙杨此人,其妻女倒是没有细查。”
他顿了下,忽而又想起什么,略迟疑地看了眼谢安安,说道:“不过,听说孙杨的娘子于上月回了娘家,至今未归。”
谢安安看着仕女图的动作一静。
旁边,蹲在朱儿肩膀上伸手去抓她红耳朵的小紫和一脸不耐烦的朱儿忽然动作一致地转过头来。
微风拂过草木茂盛的小院,吹开氤氲雾意,落在人肌肤上,带起丝丝凉意。
李越莫名后脖颈微寒,下意识问:“谢女冠,这有何不妥么?”
谢安安缓缓抬起头来,指尖依旧搭在仕女图上,双眸沉静地看向李越:“还要劳烦李郎君,再去查一查孙氏的行踪。”
李越不是个蠢人,脑子一礼一瞬浮起李清的疯癫模样,再一联想,顿时如坠冰窟!
脸色白地连连点头,“好,在下立时去查。”
谢安安将几幅画卷起来,又道,“另外,还有几件小事,要劳烦李郎君辛苦。”
“请谢女冠吩咐。”李越秉着十二分的小心。
便看谢安安递给了她一块人形的小木人,只是,与平素里大街上孩童摆弄的木人不同,这木人的身上,雕刻着清晰繁复如花藤的符文。
“此为桃木符,请李郎君带去李宅,摆在三娘子的床头,再让李夫人以瓜果酒水供奉,至少需得满十二时辰,才能在我为三娘子做法祛晦之时庇护三娘子本体生安。”
谢安安的声音清晰浅缓,落在人耳里不似吩咐更似闲语,冲淡了李越因为那一瞬可怕的猜想而带来的惊惧。
他恭恭敬敬地伸出双手接过桃木符,“是,在下明白。”
谢安安放下手,又道:“另外,若是李郎君有机会,请将三娘子院子中,凡是已枯败的草木花树的根部都挖开来,不论挖到什么,连同三娘子屋中那幅被墨染的仕女图,一并请送来与我。”
顿了下,笑道:“此一桩,请不要瞒着李家众人。”
李越猛地想起阿爹先说说的‘三娘子一事,谢女冠必定还有后招。’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