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树下看钰哥儿跟悦欢两个疯跑,落叶铺了一地,踩在上面出沙沙的声响。
姐儿被婆子送过来她怀里,喂饱了就睡着了。
她晒着太阳靠在树上闭了眼。余下的时光都用来怀念木奕珩。
她刻意不去打听木奕珩的事。
只在心里头想,他娶妻了不曾。和陶然有没有终成眷属。他还那样固执么,还在不断派人寻找她么
世人如何看他笑话,他会不会思念钰哥儿,木家已经分家了吧,如今过的是否比从前清净
温暖的阳光照在脸上像木奕珩落下的轻吻。热热的熨帖她的心。
她没和卫国公表态,觉得没必要。后半生她就为木奕珩守着,除了他也再没谁能打开她的心扉。
那时她只考虑到再无人祸却没考虑过天灾。
才晒一下午的太阳之后每一天都下雨。一开始淅淅沥沥后面是倾泻瓢泼。
过了十来日就听说南边某些镇子被水冲垮了山和房子。
再后来流民涌上来。
这些事原本都离她很远。
直到四邻都开始找她借粮。
街上粮食贵得百姓已经担负不起。
林云暖仓里有粮,一开始还顾得过来,借了何嫂子,借了马大伯,借了汤婶子,借了白老太。
眼见仓里只余下半袋白米一小袋面,煮饭的婆子来劝她不能再借了。
雨势大出门不易,买回粮也要受潮了,她虽不缺钱,可街上卖粮的开始限量。朝廷为了杜绝大户屯粮导致百姓无米可吃,要求买粮也要登记。每户只准买一石粮。
白秀才披着蓑衣斗篷两手空空从街市上回来。身后两个高大的人影越过他,率先进了巷子。他眼睛盯在那两个汉字抬着的米袋子上。麻布包外面包了一层油纸,到门口才卸下来,露出米行的标记。
这两个汉子在这一片都是极其怪异的存在。
他们不和邻人往来,也甚少露面,没人知是什么底细。
可瞧他们的穿戴打扮,不像十分富裕的。一石稻谷如今卖上五两银子,有的流民为换口粮卖儿卖女,大活人还不值五两。
白秀才通身才二两钱,买不起一石米。人家又不肯散卖。
暗恨自己前儿为了讨好林云暖又是买枣子又是买糖,如今别说这些稀罕东西,他家今晚就没粮食下锅了。
就见悦欢撑伞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红豆粥出来。白秀才闪身想躲,被她喊住了,“等会儿,白先生这是我姐姐叫人煮的,叫我给你娘送去。”
巷子里最贫的人家便是白秀才家。不帮衬别人也得帮衬一下白家。白秀才脸上一红,接过的碗是那样烫手。
他真是没用。拖垮了家里,不事生产,日日做那当官入仕的美梦。如今一场天灾下来,命都快没了,要靠人家妇人接济过日子。
对方不是别人,还是他起过心思的林氏。
当时他是如何说的他不嫌人家
可有问过人家,嫌不嫌他
白秀才这时腰板没法挺得太直,他可以饿肚子,他娘不行。
白老太躺在里屋炕上,闻到豆子的甜香睁开了眼。
白秀才拿了只汤匙给她,才转身就见白老太捧着碗已经喝了半碗。
这时白老太才瞧见他的模样,身上水珠子一串串往下滴,衣裳还没换。
白老太细瞧手里的碗,也不是自家崩口的破碗。
她手一顿“这饭,哪儿来的”
白秀才坐在一旁,把汤匙递过去。
“隔壁林嫂子给的。”
他没抬头,把衣裳撩起来拧净了水。
白老太眼睛一转,神色有些哀婉“没买着粮食家里只剩一把小米,喝不几天了。”
白秀才“唉”了一声,不知怎么答。
白老太道“是不是那些黑心商户坐地起价二两银都买不来粮”
白秀才不吭声,白老太就明白了。她咒骂了一阵,许久才平静下来,讪讪道“儿子,要不咱跟那林氏借点银子她丈夫是做官的,家里粮食足足的,手里宽裕,周济一下相邻不算难事。”
白秀才脸一红,“娘,咱们已经借过了米。再去借钱,儿子实在没脸。”
白老太气呼呼道“你有什么没脸的咱又不是白借将来有了就还她,过几天你就放榜了,将来做了大官还怕还不了她几个钱再说,别以为你前头拿家里东西给她妹子我不知道。原本我不同意你和她妹子,那时候她身份不明,大伙儿都觉着定然不光彩。如今真相大白,她是官家眷,这样一论她妹子和你算是门当户对,大不了我做主替你把她妹子娶了,和她做亲家。亲家之间,别说借点钱,就是叫她把粮食分我们一半,那也是应当”
白秀才听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