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暖抹了把脸,低声道“国公见谅,民妇形容狼狈,无法下来见礼了。这回多谢国公相助之恩。我答应国公的事,我不会忘。”
卫国公眸子轻轻一闭一合,已有无数的念头和挣扎从里面闪过。
他其实想过,趁机夺了孩子。
可是,之后呢
一辈子与木奕珩纠缠不休,争抢这孩子
好容易木奕珩对他态度有了松动,这番值是不值
且如今荣安虽闭在宫里,圣上处置于她,不过是做给他看。能关多久大抵没两日就要做个和事老,劝他忍下这口气。
天家帝女,别说不贞,就是公开养诸多面的,也不是没有。
他是臣,就得忍。
荣安又能否放过这孩子
卫子谚这个人质如今下落不明,也许早已死了。荣安还有什么豁不出的
能无声无息的动了他的那些棋子,能悄悄地联合了威武侯,能暗中给服侍他那些女人下绝子药。
她有什么不能做的
从前他很有自信,能掌握荣安,掌握卫国公府。如今,连身边跟的老人儿他都不敢信。
将来奕珩娶了陶然,还会有子,他又急什么慢慢缓和关系,不仅能得孙子,还能得回一个出色的儿子。
若夺了钰哥儿,多半就夺了这女人的命了,若有一天奕珩知道她死在他手里,父子之间,又要成仇。
卫国公这时还没察觉,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优柔寡断。年轻时他怕过什么,什么时候犹豫过
卫国公点点头“我安排的人手很可靠,家人子女都在我手里,不用担心他有二心。等事情定了,我会抽空去瞧钰哥儿,适当时,也会安排教养嬷嬷和先生照料于他。”
一句话,钰哥儿和林云暖是他安排送走的,将来的一切,也都要在他掌控中。
这是林云暖许下的承诺。
卫国公很有信心,钰哥儿早晚会认祖归宗,冠回他的姓氏。
林云暖的马车出了城门。
没有走官道。
抄小道往西南,原来那边山匪多,木奕珩在西营时带兵剿了五六回。有卫国公的护卫一路相送,也没那不长眼的敢来造次。非常迅又平静地过了岗。
叫做“清幽幻境”的别庄,原本是多户人家的田庄,为着木奕珩宠妻,想有个两人独处的世外桃源,软硬兼施地逼迫人卖了给他,打通连在一起,雕山琢水,造就一副雅俗共赏,精巧又富野趣的幻地。
本来知晓的人并不多。
此刻他坐在缠着花枝的篱墙外一块山石上头,双眼毫无焦距。眼底映衬着山脚连绵的长长火龙。连夜急信,用了最高戒严时才能用的七星窜天响箭,不足半个时辰,他手底下能调用的所有人手都到了山下。
千来人。
他自己手里一直没人知道的底牌。
他这些年来不断做生意争地盘,买女人笼络各势力,赚许多的钱,用来养这些私兵。
不到确认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他绝不会露出的底牌。
宁丢一条手臂,也不曾轻易动用的底牌。
独自奔逃两万里,去投奔临川王,多次险象环生,都不曾想到要显示人前的底牌。
今夜,为一个女人,为他的妻。他动用了。
绝望地踏遍前山后水,寻她不到时。张皇无措,又恨又怒时。
其实他是顾不上去思考了。
此刻他如一头兽。
出稍粗的喘息声,腿上不知何时勾破了一块,他自己都没察觉。
感不到痛。
有什么比被自己全心爱着信任着的人背叛更痛。
前一秒他还与她耳鬓厮磨互诉衷肠,转眼她就不辞而别下落无踪。
心已经木掉了。
觉不出痛。
觉不出累。
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