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奕珩,带犯逆回京”
木奕珩点点头,任那两个亲兵将晕厥的威武侯架起,他举目望向那片火海,火光熊熊明亮了他的瞳眸。
临川王似瞧出他心事,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奕珩,一将功成万骨枯,古来如此。你是个注定要做番大事的人,勿拘泥了自己,妇人之仁。”
木奕珩扯唇笑了下,临川王揽住他肩膀缓步前行,声音柔缓地道“上回本王的提议,你考虑得如何陶然能接受你的长子,她是本王的亲女,本王了解她。她会善待钰哥儿,这你根本无需担忧。至于你那妇人,你不便出手,本王可代你解决,绝不会拖泥带水”
两人身影渐渐远去,临川王的说话声已听不见了。
维余一弦明月高挂天际,清风野草,林影焰色,万物无言。
木四奶奶想不通,吴婆子和丽丽两家苦主告官已月余,为何官府还无动静
不但没人来缉拿林云暖这凶手,就连上门循例过问一声走个过场都不曾。
林云暖毫无损地摆出无辜受害形象,暗地里不知如何得意呢。被层出不穷的糟乱事击垮的,却只有木四奶奶自己。
不过四奶奶如今也顾不上林云暖了,出殡那天她和木三夫人当众冲突,把木家上下的脸都丢光了,为夫君和公婆筹谋这么多,如今只有她一个人被拘在屋子里,钥匙被没收,掌家权没了,夫君骂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公爹看也不看她一眼。那个背后出谋划策的婆母装起了菩萨,随众一起指责她,把错处都推在她身上。
如今所有人都无辜,只有她一人不无辜。
一家之主的丧仪,多半百天过去才算结束。木老太爷与木老夫人斗气十余年,不见不语,最终最终,还是合葬在一处,彼此作伴。
木大老爷在两老入土为安后,把自己的两个弟弟喊来书房。
桌面上摆着几十本账册,和一沓黄的单据。另有一串钥匙。
木大老爷坐在案后,他面容疲惫,背脊伛偻,眼也未抬“家中一切数目,包括老太太临终留给奕珩的那些,均在这里。”
木二老爷满面愧色“大哥,您这是做什么”
木大老爷摆摆手“内宅争斗不断,我知道大伙心里想法。其实便是侄媳妇不说,我也原有打算。我如今因罪辞官,万众闲言,只管我一房担待就是,何苦拖累你们,和你们的子孙如今老四在仕途上刚有起色,眼看老十二也到了议亲的年纪,无谓害了孩子们。你们不必劝,也不需解释。这里这些东西,除了这祖宅,其它的,你们想要,尽管拿去。这宅子不能变卖,将来隔成东西南三府,各辟府门,住与不住随你们,想要我搬出去,却是不可能。”
这话绵里藏针,软中带硬,多年来木大老爷和气待人,对手足子侄们从无冷脸,可谓是极好的家长。
如今他作此决定,想来也是伤了心吧
木二老爷正想再劝,就听木三老爷道“既然大哥已有安排,我等遵从便是,只是兄长们的儿子多半已经成家,各有官职,我房里两个小子两个闺女皆未长成”
木二老爷愕然看向他“三弟,你什么意思大哥是心灰意冷,这才说出分家的气话,你怎能顺杆就爬争起好处来了”
木三老爷冷声讥讽道“怎么二哥这时倒来说软话二哥的儿媳妇掌家两日,恨不得把大房三房的东西都抢到你们二房去,嘴脸何其无耻这时候假意推辞,二哥脸不红心不跳,也是厉害得很呢。”
木二老爷正要辩解,木大老爷重重拍了桌子。
“分家分家,分的是家难道断了你们骨肉亲情分了家就不再是兄弟你们不是那些不懂事的小辈,脸面还是莫丢在地上互相踩了你们自己分,余下的,不论什么,我不计较”
他起身拂袖便走。
两个弟弟讪汕地,闭嘴不言语了。
木大老爷虽说给他们随意分,可真要将偌大家业点数清楚,着实不是小事。
这一算,就算到了十天后。
木三夫人看着自己记的账单子,对木三老爷道“你说这真是全部的家底了老太太留下那么多私攒的钱,难道老爷子没有我可听说,老爷子临终最后见的人,可是老九媳妇你大哥为人精明,他会肯这样吃亏大嫂和她媳妇儿掌家理事这么多年,我不信她们手里没抠出油水”
木三老爷闭目歇在床内,闻言睁开眼睛,瞪视木三夫人“你有完没完那是我大哥,也是你大伯孩子们的亲伯父看不得你这尖酸样,抱着你的账目滚”
木三夫人被他铺天盖地地一骂,心里火气腾腾上窜,口不择言道“我凭什么滚你们木家多了不起说都说不得你老娘死的不光彩,你大哥大嫂原当论罪我要是他们,我都没脸活着养着个野种在家,什么脸面都早丢光了,不知人家如何嘲笑你们,还自己端着份儿,以为自己还是当年的睿侯府呢你也别在这跟我装什么手足情深,你大哥给人戳着脊梁骨骂的时候,你龟孙子似的躲得远着呢这二十几年要不是老太爷活着,还有些余威,你当木家真能撑到今天怕是不等你大哥辞官,今上就寻不知多少过错把他撸下来呢不多留钱财傍身,叫你儿子将来官场混不去到外面乞讨去”
她一边骂一边哭,声音尖锐难听。屋子里外都能听见。
木三老爷满心烦乱,一脚把被子蹬开,穿靴就走。
木三夫人骂道“你去哪里内院落钥,你难不成去找那两个狐狸精好呀,老爹老娘尸骨未寒,丧期未过,你就这般忍不住了什么狗屁世家大族,脏污不堪妹子未婚生子,外甥娶个二手破烂货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官老爷,个个儿色心不小,木家早晚是败还非得把败家错处推到我们这些妇人身上来,真是半点脸都不要”
木三老爷头也不回,将门摔得巨响。木三夫人骂的无趣,捂住脸呜呜哭了。
林云暖有些伤感。
自从长辈去了,木家许多人好像一夕之间就性情大变。
其实她也明白,不是他们的行为性情变得丑陋了,而是多年来在木老爷子和老太太面前压抑太久,如今得了大赦,每个人都想尽情泄一番。
木大老爷病了。她虽不好去侍疾,总要代木奕珩去请安。
人到上院外,远远就见木三夫人和木二夫人携手从里面出来。
前几天闹僵的两房,没事人一样亲亲热热挽着手,还若无其事地跟她打招呼“来瞧你公爹钰哥儿还好”
钰哥儿受惊热,林云暖衣不解带照料数日,才有好转。如今又是深秋,天气已冷,自然不好带他出来给祖父请安。
说说笑笑几句,林云暖目送二人离去。
这回说话,竟是她和两位夫人最后一回在同一个家里寒暄。
分家后,院墙立了起来,一开始还互通小门,后来出于一些说不出口的原因,将墙上的小门砌死了。再后来,木二老爷升迁外放,举家迁居,就只剩书信往来。
自然这都是后话。
分家前夕木奕珩回京。
经过一番争斗,才从繁冗的诸事中抽出空来安抚家里。
木奕珩乃是卫国公亲子的消息,就在这个时候传了出来。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