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奕珩得意地登上楼梯,“傻愣什么呢来来来,接着喝酒”
何之义瞪大眼瞧着他,嘴上蹭了淡红的唇脂印子,脸上还有个明显的巴掌印,若无其事地摆着这两样证据,大马金刀地往那一座,笑得见牙不见眼,一点儿没不高兴,似乎十分快活呢。
朱彦光戳了戳他“我说木九,你偷吃完是不是把嘴擦擦生怕人家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是不是瞧你叫人揍的,很风光么”
木奕珩端着酒杯笑嘻嘻地“这有什么我媳妇儿揍我就是稀罕我,你懂什么”
听得身后一个声音沉沉道“我怎不知,木家何时娶了九少奶奶”
众人一见来人,都站起身。
沈世遗负手登楼,身后跟着几个沈家小辈,都对木奕珩怒目而视。
众人都是识得的,算是通好之家,何、朱都行了全礼,唤“沈四叔。”
沈世遗不过二十七、八岁,长辈架子却是端得十足。他只是略略颔,朱彦光拉开一张椅子,他就在上坐了,侧目瞧着木奕珩,眸光中隐有怒色“怎么不答木奕珩,我怎听说你废了”
木奕珩嘿嘿一笑,满不在乎地陪着坐那,自己斟了杯酒道“废了就废了,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一样儿,看得开,藏着掖着何用沈四叔既然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瞒的。”
沈世遗冷笑“近来正研习一本医典,上有偏方,许对小九你的症状,改日你来我家,我替你瞧瞧。”
两人机锋尚未打完,听见下头响起一片喧嚣。
“走水了走水了”
几个差人登梯上楼“九爷,绿杨堤前,一个灯笼铺子起火,又有的摊档上头堆了爆竹,一下子都燎燃了已经回去喊人了,听说您在楼上,特来报一声。”
几人探头街下,只见远处火光熊熊,那西边的行人都朝东跑,东边的行人后退不及,不少走不稳的都被踩踏,场面极乱,大呼小嚎哀声一片。
好好的日子,这般晦气木奕珩提了腰刀就走,与沈、朱、何几人道“外头起火,烧不到这儿来,你们先别忙着挤出去,小心被人群伤着了,我去瞧瞧,回来再喝。”
这种时候,谁还有心思喝酒几人目送木奕珩下楼,一行穿差服的人随在他后头,逆着人群朝着火的方向去。
这时候人人急于逃命,谁还去仔细辨认官差
木奕珩被冲撞得踉跄一下,一个小吏目连忙将他往边上一扯,贴着墙根儿,“九爷,您拿主意就行,只管让我们去。回头写文书请功,您还是头一份儿”
木奕珩面容狰狞,一把将他推开“滚你的老子女人在前头”
索性亮开刀,大喝一声“巡防营办差救火,都给我滚开了”
生生劈开一条路,拼命朝前去。
钟晴在桥上,被人猛地推了一把,几乎摔下桥,抱着桥栏回头,不见唐逸身影。
“奶奶,别等了,咱们先逃吧说不定四爷也先回家了”
钟晴不听侍婢劝阻,逆流一点点朝后挤,嘴里念道“郎君,郎君”
鼻腔里吸进呛人的烟,眼睛也刺激得流泪看不清了,突然脚下一绊,摔在桥旁,不知谁踏来一脚,正踩在心窝上,猛地呛了下,痛得冷汗都出了来。
唐逸一路尾随在兄妹二人之后,见他们立在巷子里说了会儿话,又走出来买了盏灯。她有束头还没拢上去,随意地落在肩上。唐逸手指蜷缩着,不由自主动了两下。
突然,一声尖利的叫声传来,侧旁巷子里冲出一匹马,惊得人群乱起来,不知谁手里的花灯被抛上半空,落下,就燃着了整个摊档,摊主慢了一拍,火星弹到侧旁的爆竹摊子上头,那火光就伴着巨响熊熊冲天,一盏连着一盏的花灯,瞬间连成一条火线。
比火势更猛的是人群的恐慌,他们尖叫、推搡、奔跑、踩踏,路变得拥堵。
林云暖被林熠哲护在怀中,贴着墙根徐徐随人流向前,不知哪个角落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声,低头寻去,见到一双双飞奔的脚的空隙里,落了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
“别,别,我的孩子”
妇人尖利的叫声被喧嚣淹没。林云暖瞳孔猛缩,那孩子离他们太远了,怎么办怎么办
就见一只脏污的手,抓住那襁褓的一角。
林云暖心都随着静止了。
有人匍匐在地抓住了那孩子,背上被连番踩了几脚,他将孩子紧紧护在自己怀里,好容易才爬起身,挤开人群钻进身侧的巷子里去。
林云暖眉头一松“是、是沈大夫”
沈世京在旁,也瞧见了林云暖,她被林熠哲护着,贴在对面墙角下。
纷扰的人流,在他们中间的道上一波波涌去。
那孩子的母亲终于冲破千难万险,扑过来一把夺回孩子。
小小的襁褓上头有大人踩下的鞋印,妇人哭着打开,查看孩子伤了不曾。
接着跪在地上,哭着向沈世京道谢。
林熠哲拥着林云暖凑过来了,沈世京朝他们一笑“你们都没事吧”
视线落在林云暖身上,暗暗打量。
“没事。沈大夫怎么会来”不是说,花灯节无趣,每年都宁愿窝在家里瞧医书,也不爱出来凑热闹吗林熠哲这话里有几分揶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