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老爷子真希望自己是老眼昏聩,可家族令内涵的气息又令他不得不去相信。
仿佛穹顶压下来,只觉得头重脚轻。
多少代人传承过来的祖宗基业,朝夕之间,就掌控在别人手中!
他是又恨又悲!
却又不敢把情绪暴露在自己这张老脸上,如果不那样,今日他失去的东西将会更多!
遗失了家族令,在法理上,他这个家主之位已经不存在了。
可他,还是要强调,他是罗家人,他才是罗家的主家人。就算是苍白无力,但要正色严词地说出来,才无愧地下的祖宗们。
“回禀城主,站在堂下的乃是罗家当今的家主!”
杨城主倒也心生佩服,尤其是对这老爷子的魄力,毕竟两人实力上的差距是肉眼可见的。
罗老爷子,一个枯瘦的老头,敢站在他面前说出这句话,放眼整个南洲,又能有多少人能做到呢?
但这不是他这个杨城主松口的理由,恰恰相反,拉起一条咬钩的鱼,才是钓鱼翁最享受的事情。
他故作姿态,皱着愁眉,边敲案台边说:“你说你是罗家家主,这不与那管家的话径向矛盾吗?况且人家尚能拿出家族令,而你不过一张红口白牙,叫本城主如何信你?!”
堂下几人纷纷瞩目罗老爷子,家族令的意味太大了,大到几个晚辈根本说不上话。
沉思片刻,罗老爷子最终妥协了。
“只怪老汉治家不严,管教无方。可家族令上的气息却做不得假,只要是罗家血统,必能引起共鸣。城主若还是不信我等身份,可明鉴真假!”
果然,罗老爷子话音刚落,杨城主手上的家族令真就闪烁妍妍金光。
杨城主似明悟般点头,眼神却渐渐冷冽起来,“果然是罗家血统!”
罗老爷子眼力虽不如从前,竟也捕捉到这转眼即逝的变化。他赶忙弯腰,继续道:“城主坐镇汾城两年有余,我这个昔日罗家主虽未与城主谋面,却也不敢诓骗您!”
旁边的罗悟言不甘地瞪着杨城主,死死地攥紧拳头。
杨城主眯着眼,拳头也松了些。他沉声道:“这是当然!”
看到他没有作的迹象,罗老爷子也就放下心来,俯称道:“既然身份已然明朗,罗悟语一案还望城主明判!”
再抬头,瞧见杨城主脸色不变。
罗老爷子拱手,继续道:“此中定有天大的误会,我虽遗失家族令,但未曾被奸人谋害!”
却见杨城主根本无心听进去,只是一味不耐烦地挪动屁股。
他把玩着手中的罗家家族令,有意无意地调侃到:“一块方寸的黑铁牌,不过巴掌大小,却能左右一个家族的命运……”
罗老爷子戛然停住嘴。
座上的杨城主得意地轻笑,堂下那两个罗家人也只能乖乖地听着、受着、忍着。
杨城主扫一眼几人的脸色,尤以罗老爷子脸色最为复杂。
他把目光收一收,全然没有刚才玩虐的兴致。其实他同样知道,家族令和罗悟语在他的手里,他完全不怕罗家人不就范!
而且,比起罗家人的反抗,他更加忌惮来自辰元宗方面的压力。吞并氏族家产,虽然没有被严令禁止,但宗门高层那边是不怎么愿意看到!
有一家做了先例,后边就会有第二例,第三例,乃至氏族间攻阀不断,这是辰元宗作为一个区域的统治者所不愿看到的困境。
当然,名正言顺就不怕头顶上司过来找麻烦了。假借许管家的名义,简单地罗织一些罪名,再把罗悟语当众处死以正视听。
那么,接管罗家的家业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他站起来,重天境的气势乌云盖顶般笼罩整个大堂,沉重得仿佛空气能拧出水一般。
“本城主自有明断!只是,当日许管家与有约定,更是在这块家族令前立誓!我也亲口许下过承诺,要取了罗悟语的项上人头!”
罗老爷子闻得这话不由得心头一颤,说话都不利索了:“城主要杀了他?”
杨城主坐下,沉声问:“我且问你,你是否被罗悟语囚禁?他又是否勾结外人?”
罗老爷子愕然,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杨城主冷冷笑着,“不说?就是有啰!那就该杀!”
汾城内,他这个城主就是天。强者为尊的世界,谁的拳头够大、够硬,谁说话的分量就越足。
只要身在这座城池里,就没有一个人会去挑衅他掌握的权力,更不会有人去质疑他说出去的话。
罗老爷子心软下来,慢吞吞地跪在地上,俯哽咽道:“老汉虽然到了不中用的年纪,却也想用这幅腐朽的身躯,替我那个不成器的小孙子求个情。”
他抬头望着杨城主,真切求道:“可否留他一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