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从章的话,就像拉响了战斗警报一般,我们的瞌睡顷刻间烟消云散。
我们赶紧快步走了上去,凑到蔡从章的身前。
他手里拿着一卷经轴,上面写满了小如蝌蚪的梵文。
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哪儿不对。
蔡从章颤抖着手指着经书的最后一行,说:“这是《华严经》最后一卷了,整部经书全部都用梵文写就,唯独这儿!”
顺着他手指的地方,我们凑近了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巧夺天工啊!想不到古代的写经人,竟有如此造诣,完全可以媲美微雕艺术!”蔡从章一边感叹,一边把放大镜从最后一行字的上方掠过。
放大镜里竟隐隐约约浮现出几个汉字!
“我特么不会是睡眼惺忪,眼花了吧?怎么会有汉字!”我使劲揉了揉眼睛,把眼睛睁得大大的。
我看叶真和曾晓娇也在一个劲儿地揉眼睛。
这一次,蔡从章把放大镜固定在那行字上方,放大镜里清晰地映照出了那几个工工整整的篆书:藏于藏经洞。
“藏……藏经洞!”曾晓娇惊呼道,随即,她立刻用手捂住嘴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无相大师,生怕他听见。
还好,无相大师正聚精会神地背对着我们看经书,根本没有注意到我们。
我的心一阵狂跳。
“这就对了!在佛台上,看到了有家族标记的塑像。现在挖出来的珍贵经书里,又明确指向了藏经洞。这可是《华严经》的梵文原版啊,根本不像从17窟藏经洞里出来的那些民间抄经的残本!这是否是在暗示我们,真的有第二个藏经洞?里面藏的都是价值连城的绝版、完整佛经?第二个藏经洞的秘密,就隐藏在这里?”
我的脑袋里霎时便涌现出许多问题。
“这汉字是后世写上去的?明代、唐代还是北魏?”叶真突然问道。
蔡从章用一种赞赏的目光看了看叶真,说道:“不同的朝代,有什么区别吗?”
叶真说:“当然有!中国四次大规模的灭佛运动,其中有两次,就生在北魏和唐朝。公元438年,北魏太延四年,一直视战争为强国之业的北魏皇帝拓跋焘在攻伐北凉前颁布诏令,勒令五十岁以下的僧人一律还俗加入军队,为国征战沙场。公元44o年,拓跋焘改年号‘太平真君’,信奉道教的他在国内兴建道场道观,成为彻头彻尾的虔诚道徒;公元444年,太平真君五年,拓跋焘开始轰轰烈烈的‘灭佛大计’,北魏的灭佛运动正式开始。这次灭佛,一直持续到公元452年、拓跋焘被北魏权臣宦官宗爱所弑,才正式结束,史称‘太武法难’。”
蔡从章点点头:“想不到你对历史还挺有研究。”
叶真笑道:“不研究历史,怎么能看清文物呢?”
“你继续说。”蔡从章鼓励道。
“到了唐朝,唐武宗李炎即位后,与他的列祖列宗喜爱礼佛不同,他极其信奉道教,于会昌元年便开始策划‘灭佛运动’。公元842年,唐会昌二年,在唐代道教名士‘赵炼师’赵归真的唆使下,唐武宗开始了‘灭佛运动’,会昌四年至六年,‘灭佛运动’达到高峰,除东都洛阳留两寺、西都长安留四寺、一州只留一寺外,其余全国寺庙近五千所全部拆毁,强迫僧尼还俗者近三十万人,佛像佛钟等熔铸钱币或制成农具,寺庙财产全部充公,寺庙土地回归国有。公元846年,会昌六年,李炎因服食赵归真丹药中毒暴毙,赵归真也获罪被杖杀。直到信奉佛教的唐宣宗上位后,才宣布停止了‘灭佛运动’。唐武宗这次灭佛,史称‘会昌法难’。”
曾晓娇听到这里,不解地问道:“你说了半天无关痛痒的闲话,那我问你,灭佛与这文字是哪个朝代写上去的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叶真得意地笑道:“大小姐,这你就不懂了吧。我问你,佛经应该放在哪里?”
曾晓娇不假思索地说:“那还用问!寺庙里啊。”
“那什么时候才会藏于洞中?”
叶真这个问题一出口,我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有在寺庙在遭到毁灭性的破坏后,为了保护珍贵的佛教典籍,僧人迫于无奈,才会将它们藏于洞中。
曾晓娇此刻也明白了叶真话里的深意,不再开口。
“你的意思是,这字不可能是明代写上去的,只有可能是北魏和唐?”我想了想,问道。
叶真摇摇头,说:“不一定。无相大师说过,这本佛经从北魏孝文帝时期便埋藏于此,孝文帝之前,北魏生过灭佛运动,这本《华严经》为了躲避被销毁的命运,藏于藏经洞里就非常合理。大佛光寺在唐代经过了重建,唐代也生了灭佛运动,那个时候藏在唐代的藏经洞里也很合理。这本经书又在明代被人挖出来过,有人在上面添上这句话,也并无不可!所以,都很合理!”
“那你不是说了老半天,全是废话!”曾晓娇讥笑道。
“不,朝代不同,意义就不同!北魏和唐代写上去的话,就真的只是为了藏经避难。但是如果是明代写上去的,那就不是藏经避难了……”
叶真说到这儿,故意不再往下说,而是笑脸盈盈地看着蔡从章。
蔡从章看着他,也面带微笑。
我看着这场景,突然感觉这两人怎么有点情投意合、郎情妾意的意思。
“那是什么!”曾晓娇追问道。
“暗示!”叶真声若洪钟。
“暗示?”听到这个词,我也非常惊讶。
“暗示什么?”曾晓娇依然有些不明白。
我也同样糊涂。
“暗示真的有这么一个藏经洞!暗示藏经洞里真的有佛教典籍的珍本、全本!这么明显的暗示,你们竟然参不破?”叶真脸上的得意劲儿更甚,拿眼来回在我和曾晓娇的脸上扫。
我恍然大悟。
叶真的话,的确有一番道理。
我又抬头看了看蔡从章,只见他也微笑着微微点了点头。
“一定是暗示!”
我在心里呐喊着,假意踱着步,避开众人,眼睛以不易察觉的角度,看向了那个半跪的童子塑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