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了很久,她听见头顶飘来许砚谈的嗓音。
他对她说。
“岑芙,陪着我。”
不加任何修饰的需求,他需要她。
岑芙抬起手搂住他的腰,手拍在他的后背上,微微抿唇,“好。”
多久我都陪着你。
就在这个时候。
咔的一声清响。
门上的“手术中”灯牌熄灭。
所有人齐刷刷地将希望的目光投入手术门。
对结果的渴求与恐惧,在灯灭的瞬间升到顶点。
许家能来的人全来了。
想来的人,也都来了。
病房外,众人面色严肃沉重,岑芙安抚啜泣的许竺在旁边长椅上,年纪尚小的许向臻还穿着校服,站在旁边有些不知所措。
来的人有许家亲属,也有这些年跟着老爷子做生意的许家企业领导们,都是为了趁老爷子还在,赶紧看看,说上最后几句话。
许爷爷已经无法自主呼吸,手术的结果不尽人意,现在人昏迷着靠机器活,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驾鹤西去。
重症监护的门被推开,许砚谈一步步从里面走出来。
在岑芙抬头与他接上目光的瞬间,犹如巨石砸心,她的心跳骤然踩空。
因为那瞬间,岑芙在许砚谈漆深的瞳里,在那表面冷霜的眼中,看到了破碎近半的他。
一向强大的人,恍然被上帝折伤了脊背。
如若不是生人在场,她真怕他没办法坚持挺立在原地。
滚烫生于他的心底,最终却从她的眼角冒出。
许砚谈往外走了几步,草草收回视线,然后背对着所有人,双手撑在窗台上,望着窗外。
沉默着。
背影挺括,头颅微抬,留给黑白之间一抹孤傲的背影,冷得带刺。
没人敢探寻他的神情。
也不会有人知道,他独自与自己最尊敬的爷爷说了什么。
岑芙抬手抹了把眼泪,见没人进去了,她独自一人在无人察觉的时候,走进了病房。
单人病房空荡荡的,响着各种机器运作的声音,是艰难维持着一个生命的声音。
除了机械声,她的脚步声,整个房间毫无生机,令人窒息的悲伤。
她无法接受,前几天还同桌吃饭谈笑的人,如今就躺在这里。
岑芙见到爷爷的瞬间,眼泪就绷不住地决堤而出,她咬着嘴唇不让爷爷听到任何哭泣的声音,把所有哽咽拼命往肚子里咽。
戴着呼吸面罩的许健伶已然没有平时在家里的那般精神气色,没了抖擞的骨劲,人的苍老就如攻破堤坝的洪水,在肌肤的每一分纹路中体现。
唯一不变的,是他那即使合着,也仿佛有笑意的眼,那些成年累积的笑纹,也有对岑芙的那一份。
她就这样,眼泪一串串地掉,用模糊的视线,用自己的心,记下这位老人最后的模样。
想把这位对自己好的人的脸庞,永远刻在心底。
半晌。
岑芙伸出手,在爷爷苍老的,快失去温度的手背上轻轻抚摸。
“爷爷”她夹着哭腔,鼻喉酸苦,从气管往上神经性的抽泣,豆大的眼泪掉在乌白的床单上,想着自己能为爷爷做的唯一一件事。
岑芙对昏迷着的老人承诺,字正腔圆,放大声音“您放心吧”
“您托付给我的事,我一定做到。”
这小子现在还没找到他需要的东西,还是一匹随时可能脱缰的野马。
如果以后他有走错路的迹象,孩子,记得拉他一把。
“我一定做好。”她抽噎着,反复,重复。
许砚谈还有我们,您放心吧,爷爷。
谢谢,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