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討厭我嗎?」
他學聰明了。在寧柚把他繞進更複雜的談話之前,他孤注一擲地確認他在寧柚心中的位置。既小心翼翼,又不顧後果的樣子。
他在妄想用這個問題作豪賭,哪怕結果已經顯而易見;他像個從兜里數錢幣的窮人,押注全部來換一個念想。
……想得真美。
寧柚望著他,半晌,才道:「你真的想知道嗎。」他不疾不徐,「從晚宴那天開始,你就沒有機會了。安格塞斯。」
對方的確給他情熱期一個溫暖的巢,讓他完成奇蹟般的二次分化,並且躍級。
但他還是。
他還是。
……不可饒恕。
安格塞斯是想要把他關進「聖地」的蟲。
他的懷抱是一片森林,抑是圍城,用愛與保護的名義,驅逐他的一切自由設想,把他從身體到心臟,全部囚進他為他造就的這片「聖地」。
可惜的是,他擁有再強大的屬於高等種的力量,在一個人類少年面前,那些力量註定潰不成軍。
因為愛是人類的特異功能。因愛而幸福,因愛而痛苦,在被宇宙淘汰的、那麼渺小脆弱的物種面前,他們鮮活的心臟為這些情緒跳動。
人類的靈魂,不能馴服一條雄蟲的尾勾。
但,在兩個宇宙相撞的瞬間,它擺脫一切物理定義,正在用一種不可複製的手段馴服另一個蟲。
「安格塞斯,如果你真的很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
寧柚雙手環住膝蓋,下頜輕鬆地擱在膝蓋之間,整個蟲的輪廓,被身後的探照燈映出一片暖黃色的光暈。
「……我討厭不起來了。」他喃喃說。
安格塞斯呼吸一頓。
不是「不討厭」,而是……
討厭不起來?
「安格塞斯。」寧柚說,「我累了。難道你不會累嗎?」
安格塞斯搖頭,「從未。」
「那麼,隨你的便。」寧柚背過軍雌,側頰抵在膝上,偏頭望向觀景池裡五光十色的水。
燈光映照在彩晶石上,泛出一片迷離光澤,晃了寧柚的眼。
他感到氛圍安靜得有點危險,不想再和這個軍雌談下去,卻聽他毫不掩飾地,執著的聲音傳來。
「柚柚,我喜歡你。從不可能疲倦。」
「……這樣嗎。」
寧柚視線無法聚焦,懶散地游移在池面每一個閃爍的光點。
他的腦袋埋在睡衣毛茸茸的領下,漫不經心地呢喃。聲音模糊,沉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