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意味著,他們即將成為競爭對手。
幾個蟲推搡起來,低聲叱罵。
「閉嘴!」警長大怒,「交頭接耳,欠電了是嗎?」
蟲們立即膽怯縮了回去,唯有一個膽大的——
便是將寧柚摁在地上的雌蟲,抓住鐵窗,激動得快要流淚:「是喬伊閣下嗎?是喬伊閣下吧!他來贖我回去了對吧!!」
警長忽然笑了一聲。
「不是。」
那蟲十分失望,「那——」
「是雄保會,」警長冷冷看向他,「你們惹了不該惹的蟲。現在,車頭轉向吧,駕駛員。不用去法庭了,三軍上將有他的安排。你們——自求多福。」
「什麼意思?」那個蟲怔怔看著他,使勁敲打欄杆,「你在說什麼?誰是……誰是不該惹的蟲?!難道是那個F!」
「F?」警長嗤笑,「閉上你的臭嘴!你應該慶幸自己見了他一面——否則,像你這樣灰頭土臉的小蟲,一輩子也碰不上這位閣下的腳尖。」
他惡毒的話語變成迴旋鏢,狠狠扎在他的心臟,抓著鐵欄的手用力到指甲發白,手銬叮鈴哐當作響,聲音亂顫:「什……什麼?什麼?!」
警長:「他是s級。」
「不,不可能。」他喃喃著,指甲掐進掌心皮膚,「不可能!你在騙我,他只是一個惹是生非的廢蟲!他——啊啊啊啊啊啊!!」
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響起,電流穿透他的身體,他的手漸漸鬆開,口吐白沫地跪倒在地,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今天的事情,調查結果已經提交至雄蟲保護法庭。污衊誹謗s級閣下,你們……」他面色沉得可怕,「你們死不足惜。」
周圍蟲嚇得紛紛伏身,拼命求饒:「長官,長官,饒了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是……是喬伊!是喬伊!」一個蟲終於無法克制,求生欲和恐懼充斥他的大腦,他用盡全力痛斥,「誹謗閣下的是喬伊,他才是罪魁禍,他才是應該上法庭的那個蟲!」
一隻骨牌倒下了。
「對!」另一蟲嘴唇咬出了血,「是的,是喬伊!該死!這一切都和他脫不了干係!」
「我作證,是喬伊。」
「就是喬伊!」一蟲尖銳地叫,「我親眼、我親眼看見,是他把閣下推進水裡的!而他,他卻,他竟然倒打一耙,污衊尊貴的閣下!他怎麼敢——」
警長靜了片刻,沒有回應。
正當蟲們以為,他終於大發慈悲,考慮饒恕他們的時候,他卻忽然伸出手,點開一直處於監聽狀態的通訊揚聲。
「曼戎上將,」他語氣敬重,「罪蟲與證蟲,證詞存在出入。下一步請您指示。」
「他們在說謊。」
從通訊器那端沉沉地、緩慢地傳來的聲音,帶著濃烈化不開的戾氣,寒冷砭骨。
「我不需要空口謠傳的證詞。如果這張嘴只能用來誹謗,那就把舌頭割掉吧。」
在寧柚身邊的時候,他從未展露的一面,終於在忍耐至零界限的時候扯下沉穩的面孔,瘋狂地撕咬而出。
「把那個雄蟲,押到我這。」
「上將,那是個a-級雄蟲。」警長謹慎提醒,「《帝國蟲民刑法》規定的a級閣下豁免權,《雄蟲保護法》規定的蟲身自由權,《雄雌禮儀法》規定的……」
還未道盡,他被不容置疑的口吻冷厲打斷。
「法律做不到的事情,」他一字一頓,「我來做。」
……
寧柚泡過熱水澡,困得冒泡,做檢測的時候就已經躺在檢測台上睡著。
雄保會的蟲把檢測處圍了個水泄不通,數床厚厚的絨被和巨大的枕頭全被搬進檢測室,十幾個醫蟲手忙腳亂,完成檢測後,確認好房間內的濕度、溫度,便悄聲退了出去,貼心地為寧柚關好燈。
寧柚整個蟲陷進軟塌塌的床褥,熱得自己扒拉掉了被子,胡亂扔在地上。
檢測需要半日時間,儘管還在等待著最後的結果,但基本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所有蟲都忙得焦頭爛額,只有寧柚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那般,安然躺在他們為他臨時布置的「公主床」上睡著。
他精力不濟,這一覺睡得格外沉,甚至做了些稀奇古怪的夢,夢見自己小時住的房間,也有這樣一張柔軟到過分的大床。他的床頭總是放著一隻毛茸茸的玩偶,玩偶陪他入睡,陪他徜徉每一個安寧的夢。
可這一回,他站在那小房間的木地板上,目光茫然,竟覺陌生,就好像目睹另一個人的記憶。
……是他在這個世界待得太久了。
以致於遭到那幾個雌蟲圍攻的時候,他不可抑制地想起人類世界那些憤怒指責他的,噁心的黑料樓——他可從來沒在怕過。
他從不是一個柔軟的人,他不該去救那個孩子。
現實在他耳邊發出尖嘯,他的行為愚蠢到天真的程度,善良並沒有給他帶來任何恩典,甚至殘忍地令他付出代價。
可他就是做了——寧柚茫然地想,這太奇怪,也太不像他——他必須儘快回去了。他要回到自己的世界,不然,他也會變成一個「奇怪」的蟲族,到那時,他就真的再回不去。
不久。
一隻小手,戳醒了夢中的寧柚。
「不……不哭,哥哥。」
蟲崽軟糯糯地張開雙臂,用盡全力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