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又青驳他:“我起初唤你哥哥,你也不答应。”
“虚情假意,”傅惊尘说,“无论男女老少,是尊是卑,你逢人便唤哥哥。”
花又青顿感委屈:“我哪一句不是真心实意?”
“对每个人都是真心实意,便是虚情假意,”傅惊尘看她,“人人都有,和人人都没有,也无什么区别。”
眼看花又青脸涨得越来越红,傅惊尘移开视线,终于不再为难她,平和:“青青,我不为难你,只是这联手之事,非同小可。做事之前,你可曾想过后果?”
花又青怔住:“什么后果?”
“你啊,”烛火闪闪,傅惊尘稳坐太师椅,“名义上是联手,若是你们忽然临阵倒戈,戕害于我,我该如何?”
花又青急急:“我发誓不会。”
“你不会,你的师兄师姐呢?”
“清水派子弟向来以诚服人,绝不会做此等有违道义之事。”
“喔?”傅惊尘扬眉,“可若是我一时间起了杀心,以绝后患,将你们都杀了呢?”
花又青认真看他:“你也不会。”
“你怎知我不会?”
“这种话,你曾说过很多很多次,”花又青说,“可你从来都未做过。”
她懂傅惊尘,若是他想杀谁,完全不会说出来,而是直接动手去做;
先前逗她,越是频频提起,越是证明他并无杀心。
这些年来,傅惊尘行事皆是如此。
花又青已经可以隐约地摸到他的脾气。
四目相对,她坦坦荡荡,他眼含笑意。
只是,傅惊尘口中的话语,却算不得友好,不疾不徐:“若被东阳宗知道你我联手,岂不是会令清水派招致怀疑?你们清水派积年累月下来的好名声,难道要置之不顾了么?”
花又青沉默了。
“你向来只看得到事情好的那一面,过于理想,”傅惊尘说,“须知人心隔肚皮。”
“可若是事事都往坏的那面瞧,更加不好,”花又青说,“我信自己的判断能力。”
“所以,青青,”傅惊尘含笑,“你的判断结果是什么?你认为我会怎么选?”
花又青说:“如果我认为兄长不同意的话,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此话一出,傅惊尘笑了。
王不留问:“你到底同意不同意?”
他是直肠子,受不了这兄妹弯来弯去。
“回去好好睡一觉吧,”傅惊尘温声,对花又青说,“明日清晨再来找我——不过,别再带聒噪的无关人员了,吵得我耳朵发痛。”
王不留说:“不是?你说谁聒噪呢?你到底愿不愿意啊?给个话先?”
花又青拉一拉好友。
她震惊地看傅惊尘,尚未从得到答案的撼动中醒过神来。
已经做好和他舌战的准备了,可傅惊尘竟然就如此干脆地同意了。
甚至没需要她再做出什么保证。
“你自己能看清局势就好,()”傅惊尘说,如今你已经长大了,既然认为自己能承担得起责任,便不再需要旁人帮你分析利弊。()”
“也不必想什么’傅惊尘被暗杀’,”他说,“别忘了,如今这世上,还没有能杀了我的人。既然下定了决心,便无需为此愧疚。”
花又青久久不言,唯有震颤。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什么都能理解。
她早就明白,在傅惊尘这边,她是藏不住什么东西的。
“总不能让你白白唤一声’兄长’,”傅惊尘侧身看她,“只不过,以后别随便认哥哥了。”
“同你的好师兄们也避个嫌,”他补充,“怎会有人以为你是‘少夫人’?你那年长的二师兄,年轻时若努力些,孩子也便同你一样大了。”
花又青:“……我二师兄只比你大五岁。”
……
花又青的确很久未睡了,困到现在给棵树都能爬上去睡三天三夜。
她拖着疲倦身躯回客房,半裸状态的小黑已经被送去方回燕房间,心胸宽容似海、母爱泛滥的二师兄会妥帖地安置好这一迷途妖兽。
房间内暖融融,虽无炭炉,但楚吟歌已聚气将整个房间烘得干干燥燥,也早早地暖好被窝,只等她回来;花又青脱掉鞋子,洗过澡,钻进被窝,依赖地贴靠着三师姐,怔忡。
被子中满是三师姐的香味,她常接触中药和各色的玉,身体搂起来也是温软温软的一块白玉,嗅起来很像阳光下的小草。
花又青贴着她暖和的身体,渐渐放松身体。只是,闭上眼睛前,还在想,清水派内部,到底是谁在暗中和傅惊尘通信?
能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