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又青混沌的脑子渐渐清醒,冷静审视这些年的种种。
是了。
大师姐向来谨遵师命,奉行的是为天下人而牺牲己身。
若是黑魔寄生在花又青身上,大师姐应当也会干净利落地下手,不留丝毫后患。
更何况,如今被黑魔寄生之人,是傅惊尘。
大师姐同傅惊尘没什么感情,更何况,他杀了如此多的人,在大师姐眼中,必然是要先除之而后快。
——可如今的清水派,根本就不是傅惊尘的对手。
再者,难道就没有能拯救他的法子么?难道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思前想后,现下,唯独想法子通知清水派那边,让他们不要行动。但现再,玄鸮门中,还有谁能帮她和清水派传递消息呢?
花又青承蒙叶靖鹰恩情颇多,他还好心肠给大师姐送了药,她不可再做恩将仇报之人,绝不能再给他惹祸;石山和卓木都是傅惊尘的人,肯定不会帮她;顾茗……顾茗已经疯了,住在药峰上,癫癫不知东西;王不留如今不在玄鸮门中,听说他孤身追查蓝琴下落,潜去孟国多时日;小黑?也不知小黑如今去了何处……
若是那些人帮了她,或许也会受她连累,被傅惊尘杀掉。
傅惊尘向来要杀一儆百。
思来想去,最稳妥的法子,还是要依靠自己离开。
靠人不如靠己,最不连累他人的方法,唯独离开这里。
快快恢复功力,解开同生共死符。
寻机逃出玄鸮门,马上回去同清水派的师兄师姐报信。
劝说他们不要再同东阳宗的人往来,那些人未必诚心诚意,莫被利用做无谓牺牲。
能劝说师兄师姐放弃自然好,可若是不能放弃,二者选其一——
假使傅惊尘对清水派下手,花又青亦能以身阻挡——纵然螳臂当车,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场杀戮进行。
纵使身死道消,也断然不可袖手旁观。
花又青闷头走,一路进了小院。
刚进去,便察觉到院中有人。
只见院门口,青无忧一身青衣,捧着木托盘,安静地站着,看到她,才唤一声师姐。
他发上和肩膀都落着好几枚树叶,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
傅惊尘的命令,青无忧始终一板一眼执行。
“弟子来得过早,以至于如今灵芝水都冷了,”青无忧声音发僵,听不出开心还是其他,“请师姐赎罪,弟子再去煎一份新的端来。”
“现在就给我吧,”花又青疲倦,她抬手,握住木托盘上的碗,毫不迟疑,仰脸一饮而尽,药水又凉又苦涩,仰头静静入了咽喉,却好似什么都未感受到,低声,“今夜寒冷,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青无忧没想到她今日如此干脆利落,愣住,捧着托盘,犹一动不动,宛若被人施了定身咒。
恰好,花又青在此时侧脸看他。
猝不及防,青无忧同她对视。
他狠狠一震,只觉灵魂异常颤栗,一时之间,竟失了声,哑了语。
月光之下,她面容似白芙蓉,眼睛黑如葡萄,出尘绝艳,却冷感的漠然。
和记忆之中,那个明艳活泼的傅青青已经截然不同了。
分明只差了两岁,如今看,她的神情,似乎不该出现在一个少女的脸上。
她越来越像师尊了。
若说他二人是一母同胞,青无忧也会相信。
傅惊尘没有提任何花又青“死而复生”的事情,淡然到就像妹妹只不过是外出玩了几年。
他不言不语,下面的这些人,谁又敢多置喙?
“上次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花又青道歉,“我不该利用你。”
青无忧微微张口,理解了她的话语,又想了许久,也想不到她说的是什么,但出于礼节,也不可置之不理。
他客络地说:“这些都是弟子分内之事。”
“不是,”花又青摇头,看着青无忧的眼睛,认真地告诉他,“那不是分内之事,就是我做错了。本来是我和傅惊尘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我为了达成目的,白白地牵扯你进来,还害你磕上几个头——现在额头还痛吗?”
青无忧终于记起。
原来她在说上次“非礼”之事。
那一次,傅惊尘并未追究,事后也安抚过青无忧,还给了他许多丹药弥补。
他更不舒服了。
此时此刻,被讨厌的对手关心,对于青无忧而言,是很不适的一件事。
他宁愿被甩巴掌,也不想听她这样轻声细语的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