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之前。
从议事厅往小院走的路上,花又青跑几步,便追上卓木。
不知是不是傅惊尘吩咐过,还是卓木本身不想欺瞒她。
花又青只是旁敲侧击地问一句,他便痛痛快快地将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先前的“清剿傅惊尘”行动失败后,傅惊尘连剐多人,其手段之恶毒狠辣,很能震慑人心,连带着东阳宗也沉寂许久,不敢再拔尖冒头。
这才是那日夺还魂花时,东阳宗中人对傅惊尘客客气气的原因。
傅惊尘的暴力镇吓十分奏效,现如今,没有人敢冒着被凌迟折磨的风险来忤逆他的意愿。
而最近两日,那东阳宗中潜心修道、不问世事的长老莫不欲忽而出关,说要继承昔日定清未完的遗命,斩妖除魔。
莫不欲年岁已高,大约只比叶靖鹰小上一些。
倘若细细算下来,如今能和莫不欲、叶靖鹰同辈份、地位的人,也只剩下一个隐居无定所的上善尊主了。
花又青不曾见过莫不欲,只见过来清水派后山祭拜的上善尊主,印象中,对方是一个枯瘦、白发白胡须飘飘的和善老人。
如今受了傅惊尘的影响,外加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花又青对莫不欲的观感并不怎么好,下意识将对方归纳于“沽名钓誉”的一派中。
花又青问:“什么妖魔?”
卓木耐心地将黑魔来历讲了一遍,又困惑开口:“他们怎么先前不讲?还是那所谓神器能力有限,只能在特定时间才能感应出被黑魔附身之人?东阳宗的人说,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在暗中辅佐清水派的人斩杀妖魔——之前傲龙派和永海派去清水派洗劫的时候,怎么没见东阳宗的这些人跳出来帮忙?”
花又青也是这么想。
清水派被欺负这么多年,东阳宗都冷眼旁观,不曾施以援手,静静看着清水派被其他门派欺凌、抢走一件又一件的宝物;现在,这些家伙怎么又充当老好人,过来帮清水派?
所谓无利不起早,若不是想从中得到好吃,莫不欲又怎会如此殷勤?甚至还亲自上清水派,要知道,如今东阳宗中,再无人能比得上莫不欲的辈份高。
现如今,见识过人间疾苦的她,绝不会再信名门正派中就都是什么正人君子。
比起来这个,她更担心大师姐。
卓木总结:“依我看来,他们如今不过是扯着虎皮做大旗。东阳宗那群人,我这几年越看越不顺眼了。什么被黑魔附身,什么若不及时斩杀,便会凝聚成不可遏制的妖魔……在我看来,都不过是排除异己的手段罢了。”
花又青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眼下情况比她预料中更坏。
卓木认为黑魔是空扯大皮,可花又青是亲眼见证过的。
傅惊尘身体中当真有不能剥离的黑影。
花又青追问:“这些事情都是如今清水派商议出的么?”
卓木一愣:“大师兄在清水派中也安排了人么?我怎么不知?”
花又青一顿。
她还在想,清水派中给傅惊尘通风报信的人是谁,本想从卓木这边探探口风。
看来……是傅惊尘亲自选的人,大约也只有他知道,是他亲自接触。
从傅惊尘口中,花又青是撬不到什么信息的。他过于机警聪颖,万事逃不过他的眼睛。稍微露些蛛丝马迹,他便能沿着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她首先排除掉最信任的师兄弟妹,可剩下的,做饭的蔡婶病后便离开了清水派,不在派中;而孙老年迈体弱,还耳背,始终在清水派守大门,不可能探听到这些机密之事。
傅惊尘又亲口否认,不是少阴。
况且,他又明确表示,对方只是认同他的“除掉其他作恶黑魔、只留傅惊尘一人”的言论,又没有将东阳宗和清水派结盟的消息告诉傅惊尘,必然,是不想伤害清水派的。
难道还是同师门之人么?
看花又青犹豫,卓木只当她还在困惑,主动为她解答:“现如今,东阳宗那边,还有好几个我们的人。这些讯息,都是他们谈听得来的——我们还知,清水派下一个要斩杀的人,是现如今在孟国游荡的蓝琴。”
花又青惊骇失声:“蓝琴?”
她虽然和蓝琴向来不对付,到底也是同在药峰上修习过的,此刻听到她的名字,多多少少有些意外。
“嗯,她先前一直在玄鸮门中,后来不知怎么,忽而间跑了出去,一直在孟国那边,同那黑魔厮混,不知她想做什么,只知她害了不少人,”卓木安慰花又青,“不过,你如今也不必太过于着急,大师兄他这个人,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更何况你呢?你同他说两句好话,他什么不能给你?等他处理完手上这些事,你晚上同他好好谈谈……或者,你也想办法,同清水派那边传些消息过去。提醒他们,切莫做了东阳宗的刀子。”
花又青说:“谢谢卓木师兄。”
点到为止,卓木只迂回地提点她;明哲保身,在能力范围内有限地与别人行方便,是他的处事法则。
说多了,就要惹祸上身。
纵有傅惊尘的偏袒,卓木也不能违背雷池。而关于青青的事情,都是傅惊尘的禁区。
包括方才失言,亏得有傅惊尘打断,否则——
卓木一身冷汗。
花又青也不给他添麻烦,行礼后,顺着小溪流慢慢走,怅然回住处。
她不明白,清水派向来不慕名利,又少同这些派别结交,怎么如今要同东阳宗联手?
为何要杀傅惊尘?
难道就因为黑魔之事么?
那,这么多年以来,温华君执着地追杀温丽妃,也是因为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