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隔了许久方回转,只看头上木梁简朴干净,耳侧有唧唧小白鸽鸣。
一切都像她在玄鸮门中——
等等,玄鸮门?
花又青的视线终于渐渐回转,震惊地看着床尾。
现如今,她躺在一张铺着柔软床褥的木床上,枕着蓬松的、有太阳味道的枕头,身上盖着同样干净的被子。
意想不到的傅惊尘坐在床尾。
他现如今并未束,黑散落,烛火中,可见他身影清瘦许多,袖间淡淡有寒梅香,此刻正捧着她的右脚。
方才她做梦,梦到踩在坚硬鹅卵石上的右脚。
“醒了?”傅惊尘问,“脚心怎么这么多水泡?你这几日都不曾好好休息么?”
花又青喉咙干痛,尚未完全清醒,微微怔:“你怎么在这里?”
“我刚睡下,便听见你喊娘亲,想你大约是做了什么噩梦,”傅惊尘持细长银针,戳破她脚心燎泡,低头,“过来看你一脸泪,脚动了好多下,便猜到你多半是脚不舒服——忍着点,你我距离太近,那伤痛暂时不能由我承受。”
话音未落,细长银针挑破水泡,猝不及防的疼,令花又青抖了一下。
那足在他掌中,亦瑟瑟抖。
傅惊尘冷静:“别动,长痛不如短痛。”
他稳稳握住花又青的脚腕,干脆利落地以银针,快戳破剩下的水泡。
她痛到难受:“哥哥。”
“别在这个时候叫我,”傅惊尘不抬头,“别出声。”
花又青看着木梁:“可是,大师姐——”
“她已经醒了,只是神智不稳,似乎不认得人,”傅惊尘说,“你若有什么疑问,可以等明日见到叶靖鹰时问他,他经验丰富,大约会知道该如何救你心心念
念的大师姐。”
花又青攥紧床单:“那我二师兄——”
傅惊尘放下银针,用干净的丝帕裹住花又青的脚。
隔着一层布,犹察觉到她足心寒冷,凉得吓人。
不着痕迹,打开衣襟,将她的脚放在自己身体上,帮她暖。
“醒来后,你问大师姐,问二师兄,接下来是不是还要问你那因为不停救人而累到脱力的三师姐?是不是还要问那个被你摔伤的四师兄?”傅惊尘问,“还有谁?喔,和你拌嘴的五师姐,她守了一天山门,现在累得呼呼大睡;还有你那爱美的小七师妹,和终于会打水洗澡洗衣服的邋遢小师弟。”
花又青小声:“不问了,你现在已经都告诉我了。”
“问这个问哪个,就不问我一句,”傅惊尘看她,“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花又青犹豫片刻,方低声:“清水派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傅惊尘说:“用你聪明的脑子想一想。”
花又青冷静:“你在清水派中有细作。”
傅惊尘笑:“你认为呢?”
看他反应,不似作伪。
花又青抿唇,转移话题:“我要在这里住多久?”
傅惊尘平静:“永远。”
这个答案令花又青一震。
她难以置信:“你不是和我二师兄保证,只让我住一段时间么?”
“是啊,”傅惊尘放下她的腿,塞回被中,说,“可惜他没有答应。”
眼看他起身要走,花又青急了:“傅惊尘!”
她顾不得脚上刚刚被挑开的水泡,挣扎着便要下床:“哥哥,我是清水派的人,不是——”
“你当然是清水派的弟子,”傅惊尘眼疾手快,又将她按回床上,“可谁也没说,不能再转投其他门派,不是么?昔日里,你那万人敬仰的定清师尊,不也是将芳初从海棠宗中抢来么?”
“……这不一样,”花又青说,“当年芳初是自愿跟随定清师尊。”
傅惊尘笑:“你不是自愿跟随我么?”
花又青说:“因为——”
“若是因为还魂花,我现在便能将它再取回来,”傅惊尘温声,“想必,现如今那还魂花还未完全被消化掉,尚能取出些残渣。你既然不自愿跟随我,我也不勉强。我现在就送你回清水派,顺带着将那还魂花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