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止风散,一轮月若隐若现。
细细算。
此刻的青青,大约尚在酣睡吧。
那还魂花的消息,她如今也该知道了。
山川千里,不得共赏一轮明月夜。
摇摇晃晃一盏月,翻山越岭,被乌云遮蔽,唯独秋雨倾落,寒气一波胜过一波,冷罩晋翠山。
清水派中,花又青白日睡足觉,夜中久久辗转反侧,不得安眠。
突如其来的真相让她大受刺激,以至于现在只想躲在清水派中;
可又想去看看叶靖鹰,他老人家早就说过自己天命将至,不知还能再看几回月升月落……身份虽是假的,可情谊都是真的;
到最后,他不惜欺骗傅惊尘也要帮她,现在也不知他生活状况如何,还能不能在清晨时喝到竹叶晨露茶;
还有王不留,他现在怎么变化如此大,大到花又青都不敢认了;
这三年中到底生了什么,让一个忧郁文艺小少年,变成了一个愤世嫉俗的冷面无情脸;
喜欢同她聊型和皮肤保养的湘夫人,大大咧咧的石山,多情的无情道剑客卓木;还有伤了腿、总是怯生生的蓝琴(虽然两人有过节、可毕竟一同工作过),她养的小鸽子……
最后,傅惊尘。
花又青咬唇,蜷缩着身体,用被子默默将自己裹起。
她很茫然。
到了现在,还能去见他吗?
他还会怨恨自己吗?
当初蛇佩没有唤来他。
说不定他还在怨。
因为她骗了对方那么久。
他怨恨自己也是应当。
若是,若是被他觉她的底细,现她真实身份,会连累清水派其他师兄师姐吗?
越想,花又青越睡不着了。
她轻手轻脚下床,习惯性地先摸去大师姐房间。
大师姐温华君静静地躺在床上,无声无息,脉搏微弱,花又青探过,没有什么问题,按照常理,她理应醒来,只是大约魂魄有恙,才不能完全清醒。
花又青抱着枕头,钻进大师姐的被子,
依赖地抱着大师姐胳膊,脸贴住她肩膀。
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样睡过了。
已经好久不曾见面了。
鼻子酸,花又青小声:“大师姐,你什么时候醒来呀。”
知这是自言自语,不会有人回应,她掉了几滴泪,又低头擦,刚拭干,又听外间门吱呀一声。
花又青屏住呼吸。
楚吟歌和方回燕点燃外间的灯,在低声聊天,谈还魂花,谈这只有海棠宗后崖才生的树木花朵。
越听,花又青的心越沉。
楚吟歌打算只身去泼粉山取还魂花。
“……我母亲曾是海棠宗的,”楚吟歌说,“关于那边,至少我比你更了解。”
“你可知海棠宗是什么地方?”方回燕问,“那边虽然女弟子多、男弟子少,但少并不意味着没有,那些男的……”
“我去,”方回燕说,“你留下,照顾师弟师妹——别忘了,大师姐现在离不开你的照顾。再说,青青身体一直没好完全,万一她再出个意外,你不在,谁能帮她?咱们派中,如今懂得治疗术的,除了你和她,只剩下昏迷不醒的大师姐了。”
楚吟歌沉默了。
“明日我和展林一起动身,”方回燕说,“做师兄的,哪里有让师妹进虎狼窝的?”
花又青藏在大师姐的被子下,安静地听这番对话,最后,才听方回燕一声叹:“别皱着眉,楚楚,你要相信二师兄我的定力——展林那边,你若是害怕他被采补,便去找些能令他暂时不举的药物,先灌给他便是了。”
楚吟歌:“……”
花又青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声音。
电光火石间,方回燕飞旋身入内,掀开被子,看到她,不意外,倒是嘱托她换上鞋子,早些回去休息。
大师姐现在魂魄与身体不贴合,夜间冷,花又青身上有病,不适合和她共枕眠。
花又青又下了床,低头穿有补丁的鞋子。
楚吟歌问:“你在这里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