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二师兄惊慌之声:“快给她衣服穿!”
“青青——青青!!!”
花又青闭着眼睛,她想回应,可是毫无力气,身体软,无触无觉,只是眼皮上冰凉。
像是有人在她脸上落了一滴泪。!来梁长阳。
青青死之前,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
短短几月,梁长阳暴瘦得厉害,枯瘦如柴,先前那些严谨端正的气质,如今全没了。
他拱手,同傅惊尘行礼:“大师兄。”
傅惊尘直接问他:“青青临终前,可曾说过’回家’之类的字眼?”
梁长阳一顿:“师兄,青青师妹已经过世——”
“说,”傅惊尘打断他,“有没有?”
“……的确有,”梁长阳不忍,“她说阳光很好,想回家,说……永远都会记得我们。”
永远、记得、你们。
果然。
()傅惊尘问:“如此重要的情报(),何不一早告诉我?”
梁长阳一愣?[()]?『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只觉傅惊尘傻了。
这种话怎么能算得上情报?
“因为无关紧要……”梁长阳斟酌着,缓缓说,“我知青青与您早早分离,若我同您讲,她临终前想回家……只怕您会更难过。”
因为傅家早就已经没了啊。
傅惊尘说:“以后青青的事情,事无巨细,都要告知我。”
梁长阳怔住。
完了。
师兄真的傻了。
哪里还有什么以后啊?青青……青青已经没有以后了。
傅惊尘不曾停留,收好书信。
夜色正浓,他不顾一切,直奔晋翠山而去。
清水派,清水派。
黎明初初破晓时,才终于抵达久违的晋翠山。
这是清晨,勤劳的人已经早起了。
草木仍旧葱葱郁郁,烟锁深山,雾锁绿柳,景色依旧。
就连那骑着老黄牛的青年,仍旧和上次见面时一模一样,衣服上打着补丁,黄牛背上驮东西,一边是整整齐齐的话本子和图册,另一边装着满满当当的香囊和手帕,有着漂亮的刺绣,上方牡丹雍容,蝴蝶栩栩如生。
黄牛走得缓慢,青年同女孩自在聊天。
傅惊尘停下脚步,纵身立在山上,静静看着他们。
展林如骑马般骑着那头牛,在他怀里,还坐着一十二、三岁的女孩,瘦瘦弱弱,大约是嫌露水潮湿,也或许嫌雾气过浓,戴了一个长长白色帏帽,把自己罩好,此刻,她正捧着一个话本子,晃晃悠悠地看,同展林说话。
“这次二师兄绣了好多好多帕子,比上次更精美了,针脚细密,完美无暇,这次我们去抬一抬价格吧,”女孩说,“他们肯定会同意。”
展林说:“好啊,去试试,你还记得怎么提价吗?”
“记得,”女孩懂事点头,“对着店老板哭,说我们上有六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八岁妹妹——”
“不对,”展林摇头,指点,“这个年龄太大了,要说五十岁老母。”
“好,”女孩从善如流,“我们上有五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八岁妹妹,全靠守寡的嫂嫂将我们一把屎一把尿地喂养大,这些手帕都是寡嫂辛辛苦苦绣的,她眼睛都要熬坏了,才绣了这么些;不是故意要提价,实在是家里穷到揭不开锅了,还指望着这点钱给寡嫂看眼睛、给卧床不起的姐姐买汤药治病。”
“很好,就是这个语气可以再真诚些,能挤出些眼泪就更好了,越可怜越好,”展林夸赞,提醒,“不过也别说’一把屎一把尿地喂养大’,听起来怪怪的,就像咱们几个都吃屎长大……”
傅惊尘无声一笑。
难怪青青如此机灵,小时候开始,这些人就教她撒谎卖乖。
难为她,哭得如此熟练,每一次都哭得叫他心疼。
纵使知道她在做样子,却还忍不住为
()她妥协。
“四师兄,这边有几个句子,我读好几遍,都读不懂,”女孩又苦恼,“他们不是在互诉衷肠吗?”
展林说:“什么?莫不是我写错了行,让我看看——”
“就是这一句,’狂蝶戏浪蕊,夏昼烈日长’,”女孩虚心学习,“为什么忽然要描写景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