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树摇,叶片翻飞,落下满树的雨。
金开野站在原地,忽弯腰,面无表情,用力以掌心擦干满脸的泪。
他要回去。
回玄鸮门,见青青。
……无论她想要做什么,哪怕豁出这条命去,他也要帮。
这大约是兄长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了。
沉沉梦中,气息闷热。
花又青急促呼吸,她现在很茫然,因为不知道梦里的傅惊尘是想干,死她,还是想审死她。
她只当是一场练习,说服自己。
迟早要有坦白的这一日,在这个噩梦之前,她已经连续写了好几封傅惊尘的道歉信,只待离开幻境时留给他,同他讲明实情。
那个时候,傅惊尘找不到她,她也脱离了这个环境,再不会回来了。
只是每每开头,便不知该如何下笔继续……现如今,梦到他逼问,也属正常。
断然不能令他察觉真相,以傅惊尘的性格,谁知他会如何折磨她?囚禁她?
水月镜中,历历在目。
花又青终于找回自己的话,皱鼻子:“傅惊尘,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想抛下我这个烫手山芋?你不需要我了,就想让我去认金开野做哥哥?你就继续轻松潇洒地去做其他事了?”
“我在同你谈事情,不是和你谈感情,”傅惊尘的手压在她腿上,握了一握,定力十足,仍旧如神,“青青,承认吧,承认你我没有血缘关系。”
“为什么要承认?”花又青叫,“所有都是你没有理由的揣测,毫无证据——因为你的胡思乱想,就要我否认我们的血亲吗?傅惊尘,你好残忍!”
她故技重施,作势要哭,呜呜咽咽,泪水说来就来,涟涟地自手指缝隙滴落:“我就知道,从去年开始,你就开始冷落我,不在乎我,也不怎么回来……从那个时候,你就开始酝酿着抛开我了吧?现在还要让我自证——我连你找叶宗主检测我们血缘关系都不知道,你叫我如何自证?要滴血验亲吗?我现在就来——”
以手为刃,花又青作势要割破自己手掌,却被傅惊尘牢牢控住手腕。
这一次,他没有叹气,只是静静凝望花又青,平静问:“同样的招数对我没有半点用处,你以为你哭一哭,我就会心软?”
花又青眼角挂着泪珠,睫毛湿了一片,脸颊也干干的,满是泪水结后的痕迹,哽咽:“不然呢?现在我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比那窦娥还要冤屈,委屈也
()无处讲。你叫我如何拿出你我血脉相连的证据?你可有你我血脉不相连的证据?”
“我有。”
花又青僵住:“空口无凭,若还是你那些捕风捉影的猜测,说了也没用,我断然不会认。”
“不需要你认,”傅惊尘说,“还记得吗?当年你还居住在外山,刚从黑水塘脱身后回到住处的那个晚上,我去探望你,听到金开野在同你纠缠。”
花又青浑身汗毛直竖。
她都快要忘掉了。
“他说,他的亲生妹妹倾倾,大腿内侧有一红色小痣,”傅惊尘说,“还要拉你去见湘夫人,想要湘夫人为你验身,替他证明。”
花又青说:“不也是他单方面的揣测吗?这算得上什么证据——”
“梦中我只当自己日有所思,方夜有所梦;若说金开野如此执着,我不是没有怀疑过,先前看你大月退内侧有小红痣,我也只当是自己多想,”傅惊尘的手没入她衣裙,垂眼看她,手指压在那枚痣上,“青青,你现在能否告诉我,你身上为何有一模一样的痣,红色,如米小。”
“小红痣这种东西,”花又青强硬,“你也知,我们是修仙之人,可以随便变无变有。”
傅惊尘问:“那你这个小红痣,是故意变出来的?”
花又青哑然。
傅惊尘平静:“若当真是你故意变出这个痣,又是出于什么目的?你潜意识中也认定金开野话为真?你也想认他做兄长?还有,青青,自我第一日梦到你,你便生着这枚痣,你何时——”
“好啊你!”花又青抓住漏洞,反客为主,不再自证,开始大声反问他,“你刚梦到我,难道就立刻和我行这种事吗?况且,痣生在同样地方,又有什么稀罕?我浑身上下这么多痣,难道就只允许我一人长,不许其他人长相同的吗?这未免也太霸道了吧!”
看傅惊尘不言语,花又青愈厉声:“况且,你也知道是梦,梦里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不存在的。因你一直疑心我是金开野的妹妹,才会觉得,我那个位置会有一模一样的痣——其实都是假的!”
傅惊尘微微一笑,眼寂静如冰:“若我现在说,一切都是真的呢?这不是梦,青青。”
凉风透窗。
花又青一个激灵,猛然坐起。
头昏脑胀,大口呼吸,她好似刚刚奔跑过三个山头,又似日行千里,周身泛着说不出的疲倦。
依旧是药峰上,依旧是药庐的小小房间,窗户紧闭,只是那窗纸破了个洞,才会漏进几缕幽幽风。
手轻轻拍着胸口顺气,花又青醒转过神。
还好,还好。
终于醒过来了。
都是梦。
不过是一场——
“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