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皮肤被磨破,混合着血液和皮肤,深深抠进木板之中,横撇竖捺勾,一道划,一道血。
冯昭昭脸色苍白,满手鲜血,她的右手已不听使唤,还在木板上着字;拼命地拍打着周围的木头,一下又一下,拍到手掌发痛发红,无助呐喊,救我,救我。
她听到外面有人在念,贞静清闲,行己有耻——
“什么贞静什么清闲?”冯昭昭怒声,“我只要活着!我想活着有什么错?!”
“我来世上一遭不易,凭什么身为女儿就得守贞?为什么要谴责于我?”
哗啦啦——
惊起鸟鸣阵阵。
顾茗停下脚步。
阴风阵阵,竹林中,小路上,他再度看到那纸人抬着喜轿,念念有词,一蹦一跳,那
喜轿亦一晃一摇一摆,风吹轿帘,露出里面殷红的嫁衣,还有一双红色的绣花鞋,及惨白的、滴血的脚腕。
顾茗一凌,登时回首,遵循着傅惊尘的叮嘱,提醒诸位师弟,立刻封住五感。
安顿好师弟后,他快走几l步,匆匆往正站着撒尿的石山师兄方向去。
“师兄,”顾茗站在他身后,不想看师兄隐私,止步,不远不近地提醒他,“那些纸人又来了,快封住五感!”
“什么纸人?”
月光下,石山师兄声音飘渺:“为什么要封住五感?”
“就是方才进村前遇到的那些,”顾茗急切地解释,眼看那队伍越来越近,“傅师妹说了,若不封住五感,容易被迷了觉魂——”
石山说:“迷了觉魂?”
仍旧背对着他,注视之下,石山的头忽然原地转了半个圈,好似被人直接拧转了头颅——正面的头接在了背面的身体上,他对着顾茗咧开一个笑容,嘴角要撕裂到耳朵旁,“是像我这样吗?”
无尽的黑暗。
无尽的沉默。
无尽的刻字。
……救……我。
救我。
冯昭昭已经快失去力气,唯独手还在写,坚持着,不受控制地写。
她开始担心自己会磨掉整个手指,就像方才摸到的那面刻满字的木头,皮肉磨破了,那就用骨头不住地划。
贞静清闲,行己有耻。
坟墓外。
纸钱漫天飞撒,盖着白布的梧桐木棺材被埋下,盖在黄土中。
一行送葬的人再三行礼,终于离开了,唯独一个小女孩还站在坟墓前。
花又青眯起眼睛。
小女孩抚摸着棺材,忽有人叫她名字,芸娘,芸娘。
她应一声,站起来,跑过去,牵起男人的手,仰面,乖乖叫爹爹。
爹爹,芸娘会像万奶奶一样,为家族增光。
花又青看向那唤小女孩的男人,待看清相貌,骤然一惊。
——这难道不是村长高长宁么?
只是比他们见到的村长要年轻许多,看起来也就四十多岁。
愣神间,傅惊尘悠悠出声:“发现怪异之处了么?”
花又青慢慢地说:“发现了。”
“村长接待我们,说他女儿刚出嫁不久,房间空置,所以让我和冯昭昭住在他女儿的闺房之中,”她转身,看傅惊尘,冷静分析,“俗世间,女儿出嫁年纪大多在十五到二十岁之间,他女儿若是二十岁,算下来,他也得是五十几l岁有了这个孩子……先前我忽略了这点,忘记了年龄竟是对不上的。”
“五十几l岁的男人,”花又青皱眉,“难道还有使女子受孕的能力?”
傅惊尘笑:“大约。”
“但族谱上显示,村长妻子已在三十年前病逝,”花又青翻阅着傅惊尘带来的那份族谱,越看,脸色越沉重,“既是如此,哪里来的’刚出嫁的女儿’?女儿
不上族谱,我们无法知道她女儿的年纪,但是——”
“方才我们看到的幻境中,他四十多岁时,女儿已经有十岁光景,所以这就是谎言,根本没有什么刚出嫁的女儿,”傅惊尘说,“村长在骗我们,他故意引你和冯昭昭去住在他们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