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不怕什么失节。
什么贞洁?男人生不出孩子,注定无法拥有从腹中诞生、血脉相连的孩子,只能同女子成婚,生子。
他们无从辨别妻子所诞育的孩子是否是自己的,畏惧妻子同旁人有私,畏惧自己的子嗣并非亲生,才会编造出什么贞洁,大力称赞那些守贞的女子,圣洁,善良,单纯,毫不吝啬地夸赞,又对那些不顺从此套法则的女子进行羞辱,打压,浸猪笼,守住所谓的权威,惶惶不安地维护着“血统”。
无能诞育偏执,恐惧滋生权威。
冯昭昭唯一忧虑的,是入宫之后,倘若被皇帝察觉,那便是欺君之罪。
她已无父
母再能连累,此刻唯一忧心的,是耽误了青青他们,这样冰雪通透的妹妹,不应当被世俗所沾染。
她披衣下床,月光照耀不到的地方,两个嬷嬷鼾声如雷,她想出门小解,却寻不到鞋子,好不容易摸到,穿在脚下,又觉鞋子小了些,挤着脚趾,不甚舒适——大约是误穿了青青的。
思及此,冯昭昭抬足一看,愣住。
月光下,她脚上赫然是一只红色的绣花鞋,恍若新嫁娘。
那脚腕也不是她的,青青白白,似是死去多日的女人。
愣神间,冯昭昭又看到,地面上,那两个背对她的嬷嬷,头忽然转了一个圈,状若夜鸮。
身体背对着她,脸却冲她笑,脸色煞白,脸颊两坨嫣红,似是祭奠用的纸人。
嬷嬷们异口同声:“既是失节之身,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呢?”
冯昭昭一声叫,却惊异地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回头看,冷月如霜。
花又青犹恬然安梦。
忽而一阵冷风,她惊醒,坐起,身旁的冯昭昭仍旧好端端地睡着,不声不响,安静极了。
原是窗子年久失修,松了窗闩,被夜风吹开。
花又青关上窗子,欲检查冯昭昭的五感是否还被封,凑近一看,吃了一惊。
侧躺在她身旁的,哪里是什么冯昭昭?
五官皆是纸笔描画上去的,一动不动。
分明是一个纸人!
她毫不犹豫,翻身下床,速速念咒,暂且将整个房间封住,是傅惊尘用过的那个法子,她天资通透,只一遍就通。
封印完毕后,花又青转身奔向傅惊尘处。
刚一落在床上,沉睡的傅惊尘骤然惊醒,一掌掐住她脖颈——
花又青叫:哥哥!是我!⒃⒃[”
傅惊尘松开手,看她面色:“冯姑娘出事了?”
花又青点头:“对。”
傅惊尘颔首,披衣下床,走出门外,又折返,皱眉把花又青抱起,要她搂住自己脖颈,松了外衣,将她两只赤足放进怀中取暖:“慌张到忘记穿鞋?”
花又青催促:“快去叫人,找冯姑娘!”
人很快齐了。
王不留住的房间最宽敞,一群人便在他房间内商议。夜间寒冷,王不留裹着被子,坐在床上,连天地打着哈欠。
看花又青赤足坐在椅子上,他问:“你这是在模仿赤脚大仙吗?”
花又青说:“忘了穿鞋,房间封住,以防万一,暂时不能打开结界。”
冯昭昭如今在何处?在弄清楚这里闹什么鬼之前,花又青绝不会再破坏那个房间——谁知万一动了纸人,又会出什么事?
她有皇后之命格,将来身上亦有真龙气息,必须要保证她的安全。
“哎?”王不留挠了挠脑袋,“我记得睡前在这里看到一双女孩子的鞋来着……等我找找,你试试能不能穿。”
说话间,他低头,摸啊摸,自
床边摸出一双红色绣花鞋,同花又青在那丛林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傅惊尘眼皮一跳。
离他最近的石山,看清那绣花鞋,骤然脸色一变,爆发一句失礼之词。
其余弟子齐刷刷后退一步,拔剑而出。
王不留惊讶:“你们怕什么?这鞋是新的,我看过,能穿,干干净净的呢,也不臭啊。”
花又青还真的接过那双绣花鞋,左看右看:“看起来大小刚好!”
她惊奇叹,做势要往脚上套:“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用上死人的东西。”
傅惊尘在她身旁闭眼,叹息:“童言无忌。”
言闭,他飞快打掉花又青手中那鞋,自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掌心一转,便成了一双精致的素底布面鞋。
花又青愣住。
待傅惊尘将鞋子丢给她,她摸了摸,心下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