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又青想到方才看到的红白喜丧,心下了然。
多半是撞见了那些队伍,被摄走魂魄。
说到这里,村长凝重问傅惊尘,当真没有看到吗?
傅惊尘摇头,只说大概是一行中男子多,阳气重。
他出了银子,小村子里各家各户地安置下去,倒也住的开。
村长家中的女儿刚出嫁不久,闺房空置,刚好可以让花又青、冯昭昭两人过去休息,至于那俩嬷嬷,则决定睡在地上。
花又青起初还是想同傅惊尘睡,谁知她刚提出,傅惊尘便摇头,直言不妥。
奇怪,哪里不妥?
花又青思前想后,猜测对方夜晚多半又要做些什么事情,没有继续坚持,只问他:“当真不帮么?”
傅惊尘在他们房间内加了两道符咒,若感应到妖异气息,既是格挡,又是提醒。
他看花又青一眼:“我们不是菩萨,只是凡人。”
花又青哦一声。
冯昭昭悠悠醒转不久,她没有看到外面那些妖异之物,自然没有被蛊惑。
现在只觉头痛脑昏,晚餐吃得也少。她胆子倒大,人也聪慧,绝不多言,未问敲晕一事,只向花又青道谢。
花又青连连摆手,受之有愧。
吃过东西,临睡前,傅惊尘又提醒花又青,睡前记得封上冯昭昭等女眷的五感——倒不必效仿梁长阳等人,他教给花又青一个小法术,只催眠觉魂,便能令她们陷入长时间的沉睡。
花又青问:“你觉得那鬼东西晚上会进村?”
“防患于未然,”傅惊尘摇头,“但愿是我多想。”
花又青嗯嗯点头,说了声好,关上门,爬到床上,躺在冯昭昭旁边。
冯昭昭身上很香,香得令花又青想起三师姐,夏天的凉夜,她格外惹蚊子喜爱,又没学会防蚊虫的法子,被咬一身包,痒到一直挠。
三师姐便会用艾草和金银花做水,擦在她身上被叮咬处,拍着她的肩膀,哄她入睡。
冯昭昭羡慕极了,柔声问花又青:“令兄很是
照顾你。”
花又青说:“可能因为我们自小相依为命吧。”
“真好,”冯昭昭神色黯然,“我曾经也有个哥哥。”
全家获罪后,哥哥没有挺得住流放时的折辱,死在路途之中。
唯独冯昭昭活了下来。
纵使苟且偷生,受尽屈辱,她仍旧保住一条命。
谈到这里,冯昭昭轻声:“昨日未敢问,和我一起被俘虏的姐妹——”
“哦,”花又青说,“除却自裁的那位,其余的都已经送到冯节度使处,他会为她们脱去贱籍,大约会留在府上,或许配给一些人家。”
她说得隐晦,却也莫可奈何。
都说乱世百姓苦,民间寻常女子更苦,甚至有人干起了典妻的行当。
人力亦有不可及之处。
冯昭昭默然,苦笑:“青青姑娘,若我说,我觉自己幸运,你是否会觉我过于冷血?”
“为什么?”花又青惊讶,又摇头,“这不是冷血,是人之常情。难道男子狠心便被称为杀伐果断,而女子只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便要被称为冷血?”
冯昭昭凝视她。
“盛世美女,乱世便成了祸水,”花又青说,“弱者受了欺负,只想在更弱者身上发泄——可我们只是寻常百姓,无权无势,纵使看尽天下不平事,又能——”
忽而顿住。
灯光下,冯昭昭面若牡丹,倾国倾城。
花又青联想到她此后身世,天机不可泄露,纵使这是幻境——她仍旧郑重说:“昭昭,倘若有朝一日,你手握权势——我是说,倘若你手握权势,请尽力帮助那些如你我般的寻常女子。”
冯昭昭展颜:“一言为定。”
二人又聊了一阵,待嬷嬷醒来,才沉沉睡去。
临睡前,花又青悄悄施法,关了她三人五感。
但冯昭昭却睡不安宁,翻来覆去,只听冥冥中一身悲叹,凄凉哀婉。
“既是失节之身,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呢?”
她愣住。
月冷如霜,好似天际一道弯钩。
冯昭昭坐起,借着明月光,看到旁侧睡得昏昏沉沉的花又青。
那声音就像梦中所发。
冯昭昭却觉遍体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