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又青有口难言。
清水派源远流长,但大部分弟子在封魔一战中殒落,就连定清师尊也不过油尽灯枯。
如今这些弟子中,也只有大师姐曾见过定清师尊。
其余的人,基本都是摸索学习的,什么都学,何来的“精”呢?
封她经脉后,叶靖鹰又拒绝为傅惊尘和金开野医治,要她叩八十一个响头。
磕头倒无所谓,花又青又不是第一天给人磕头。
磕完了,他亦答应救治两人。
那便是好事了。
花又青不在意什么所谓尊严。
脸这东西,但凡肯舍弃,便是天下无敌了。
显然有很多人看不透这点,执着于所谓的尊严。
王不留追出,提醒花又青:“你哥醒了。”
花又青说声好,又犹豫了,着实不想让傅惊尘看到她现在的狼狈样子。现如今,额头肿那么大一个包,一眼就看出发生了什么。
偏偏她现在连最简单的疗伤术也做不了。
不知叶靖鹰用的什么法子,她试了几次,都像冲不开被封住的气脉——不,不是冲不开,像漏水的骰子,发不出力。
花又青说:“你和他说,我在休息。”
王不留说:“可我刚刚说你在煎药啊!”
“那你说我煎的安神汤,煎完后试试咸淡、结果睡了过去,”花又青惊奇,“说谎也要我教吗,小子?”
王不留气急败坏:“小丫头片子,说什么呢你?”
花又青懒得理他,敏捷爬上木楼梯。
狭窄阁楼之上,是叶靖鹰的藏书之处,也是让她暂时睡觉的地方。
原本专门给女弟子隔出一个房间,如今住着蓝琴。
花又青不想和她睡在同个房间,谁知她半夜“发梦魇”,会不会捅死她?
先找寻笔墨,花又青将在那墓室中看到的梵语抄下,又翻几本书,都是各地收拢来的古医著作,皆是看不懂的深奥文字,很适合催眠。
看着看着,眼一闭,失血苍白的她蜷缩在重重书籍中,慢慢睡过去。
如今情况特殊,中了妖尸毒的外门弟子皆暂时住在药峰上,由叶靖鹰疗治,待清了余毒,才会送往山下。
往后七日,在额头上的淤青消失前,花又青都是悄悄去探视傅惊尘。
不敢让他瞧见,也不想让他知道为他去磕头的事情。
好奇怪。
当初手腕有点疼,就装成十分痛的样子,举着给他看;
现今她额头快痛死了,却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处心积虑地瞒着他。
花又青琢磨不透自己这种心思,思来想去,大约这就是传说中的“做好事不留名”吧。
在隐瞒期间,又同王不留达成“七日内停止吵架协议”,花又青保证七日内不会对他开嘲讽,而王不留则会写观察笔记,为她传达两位兄长的恢复消息。
他嘴巴毒,写起东西来却柔情万种,直教看的人肝肠寸断。
譬如。
「
孤寂的男子半躺在凉如铁的床上,他的心比后宫中从未被临幸的妃子还要冷。默默望月,好似在问它,又好似在问另一个狠心肠的女人——
如果多一份药,你会不会和我一起躺在这里?
」
——这个孤寂的男子,代指傅惊尘。
再譬如。
「
昨夜雨疏风骤,窗外海棠花尽数凋零,他面色苍白地凝视帘幕上的一轮弯月,眼含秋水,摇摇欲坠,空寂的目寄送秋波。
他在等,和春风同样等一个不归人。
」
——这个眼含秋水、摇摇欲坠的“他”指金开野。
花又青批评王不留,要他不要写得这么情绪化,不必如此深闺怨妇,他现在写的是《病人观测笔记》,不是《冷宫观测笔记》。
只需客观描述现实而已,不必费这么多揣测的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