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跳下,花又青紧随其后。傅惊尘接住她,将人稳稳放在地上,摸索着点燃洞壁上的蜡烛。
洞穴内并不宽敞,光线幽暗,傅惊尘示意她拽紧自己腰间系带。
花又青提问:“你不怕我惊慌过度,不慎拽下你腰带吗?”
“当然怕,”傅惊尘淡淡,“但,谁让我妹妹是个因为害怕就脱男人裤子的家伙呢?”
花又青:“……”
洞穴入口狭窄,越往其中,反倒越宽阔,步过弯月门,豁然开朗,又是一处不规则的洞室。
花又青四下打量,在心中默默记住这洞穴大概的位置,只觉布局十分眼熟,又走几步,待看到两侧对称的通道后,她猛然一惊。
——这种石室的构造图,同女人胞宫的好像啊!!!
曾经,清水派来了个游方术士,喜欢研究草药搭配治疗疾病。他随身携带几本厚厚的书,画的全是人体的各个器官。他喜欢独宿乱坟岗,将那些腐烂程度不等的尸体刨出,用刀割开,细细地描绘看到的一切。
花又青对胞宫的模样记忆很深,因初次来癸水时,肚子难受了很久。她想看看,让她不适的地方,到底长什么样子。
她只字不提,只悄悄记下石壁上的文字,那是梵语,大约是某种咒。想回去之后誊抄在纸上,待出了幻境,再去找二师兄,他博学多识,清水派中,也只有他懂梵语。
思忖间,傅惊尘走到中心位置,忽而停下。
花又青问:“怎么了?”
傅惊尘抬手,示意她后退:“退几步,再抬头。”
花又青如言照做,抬脸看,满目惊愕。
棺椁竟在这洞中悬空摆放,木头棺椁外已有外物侵蚀痕迹,坠绳亦摇摇晃晃,抖落扑扑簌簌的雪花,细看,那也并非雪花,而是一块又一块结成的盐巴。
而棺材中的人早已经离开,傅惊尘凝神静听,忽单手抱起花又青,往前方躲避——
一只手自地底猛然伸出,指甲尺长,肌肤被盐泡得已经不辨肉色,像皱皱巴巴、腌了年之久的咸萝卜。
花又青屏住呼吸。
是她。
是那个可怜的女人。
皱皱巴巴的手将大地撕开一道裂痕,轰轰隆隆,洞室亦随之摇摇欲坠,那女人露出苍白、布满盐巴的脸,眼睛竟淌着血泪,声音如杜鹃啼血:“我的孩子,我的宏儿,文儿……是娘,娘没有保护好你们啊……”
忽而,她又作小孩啼哭,发狂:“娘亲!娘亲!我冷,我被人骗了!我想回家……娘亲……”
悲鸣中,傅惊尘往铁剑上迅速画一镇妖符。
花又青眼尖,一眼看出这不过是玄鸮门教的基础咒法,她紧随其后,又悄悄补充了一个。
刚刚画好,女人已挣扎着从地面裂缝中爬出,面目狰狞地扑过来,声音尖利:“我没有做过坏事!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轰——隆——隆————
乌云蔽月,暗色沉沉,电闪雷鸣,倾然之间,暴雨如注,尽倾而下。
山上,正搜寻的金开野,因骤然的雷鸣而停下脚步。
他抬首望天,神色凝滞,又听弟子惊慌失措地喊:“……怎么回事?师父!师父!!!妖尸!妖尸们全往那个方向去了!!!”
只见漫山遍野,所有中了妖尸毒的人和动物、飞鸟走兽,都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齐齐往西方山脉去——就连土里的蚯蚓,亦在地上拱起一道好似田鼠的垄沟,正疯狂地往那边赶去,王不留一个趔趄,被自他脚下穿过的小土包绊了一下,一屁股跌倒在地。
金开野面色一变,心道不好。
——傅惊尘,大约是垂涎那具怨灵的尸体,竟不按计划通知他们,开始提前动手了!
——青青还跟着他!
这个混账!!!
金开野目露凶光,气血涌动,丹田不稳,煞气顷刻间再也止不住。
厉声命弟子跟上,他也顾不上其他,手持大刀,往妖尸潮动乱方向疾行。
镇上。
温丽妃被雷声惊醒,自床上翻身而起,问旁侧的人,如今是什么时辰。
在得知已经到了丑时后,她皱眉:“怎么不叫我?不是说丑时焚城么?”
“……叶宗主带来了能解妖尸之毒的药,听说,只要杀掉第一只妖尸,这毒就能用丹药解,”弟子小声应答,“金宗主点了些弟子,前去斩杀妖尸了。”
“什么?”温丽妃动怒,呵斥,“经过我允许了么?绿影,你去叫红衣过来——继续焚城。”
她清丽端正的脸上,满是阴翳:“反了天了……谁若不想走,便死在这里好了。”
洞穴之中。
以防万一,傅惊尘并未将花又青放下,他抱着妹妹,单手同那妖尸过了几招,第四剑终于戳中她的心脏,将这颗痛苦了八十余年的心脏彻底捣碎。
地面震颤更严重,烈石落落,那墙壁上的梵文亦随之晃动,破裂开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