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惊尘打断她的声音,不疾不徐:“霍宗主,请暂且饶了小妹,她年龄尚小,并不了解此事利害。”
霍成烟曾也有一个女儿,看花又青身体发抖,眼睛颤颤欲落下泪来,顿了顿,不再逼她,转而冷眼看傅惊尘:“你好像有话要说。”
他们看花又青,都只觉她是个普通孩子,瞧不出什么身怀术法的迹象。
是以,更多的注意力都在傅惊尘身上。
花又青么,小孩子一个,为不损阴德,还是要丢去喂妖兽;而傅惊尘这般的成年男子,虐杀了他,才更能显出门规不可犯。
傅惊尘说:“那日小妹的确去过黑水塘。”
花又青震惊看他。
你也学会了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还是要大义灭妹?
迎着众人各异的视线,傅惊尘缓缓开口:“只是事关……紧要,考虑到蓝掌门,我同妹妹不得已选择隐瞒,还望见怪。”
朱尔坤不耐烦,拍桌而起,高声叫嚣:“别装神弄鬼,少在那里故弄玄虚,我看你就是放不出什么好屁——”
傅惊尘双手捂住花又青耳朵,打断他:“朱宗主,我的妹妹还在这里,她年龄尚小,请不要让她听到这些污秽之语。”
朱尔坤愣了愣,下意识看花又青那懵懂的脸,小女孩无知,也正好奇看他,一双眼乌溜溜,没什么杂质。
不知怎么,他消了些气焰,仍强撑着:“这就算污秽之语了?”
这要是算污秽之语,那天天被他骂的儿子,岂不是日日吃,屎长大的?
傅惊尘转而望向高台之上的蓝掌门,不卑不亢:“还望掌门请几位宗主暂避,我想单独同您谈一谈。”
蓝尽忠高高在上,手中握着三颗核桃,油光水滑地盘,不发一言。
花又青想提醒他,别盘了,你最好听傅惊尘的。
你眼前这位,以后会盘人骨头的。
霍成烟开了口,仍严苛:“玄鸮门绵延数千年的传承,靠的就是规矩——有什么坏了规矩的话,不能直接讲明?还要私下谈?”
傅惊尘微笑,问她:“霍宗主这样讲,意思是将会为所有后果负责?”
霍成烟下意识否决:“我没说。”
话出口,她紧皱眉头。
奇怪,怎么竟像被人审讯?
傅惊尘却不看她,望向蓝尽忠:“既然掌门大公无私,定要弟子在此处阐明,弟子自然也领命,谨守规矩。”
朱尔旦和霍成烟都未说话。
前者开始反思自己的家庭教育。
后者在想这是个诡言善辩家伙,不该去练剑,还是应当来音修。
傅惊尘又对蓝掌门行拱手礼,沉声:“那日蓝掌门的的千金蓝琴失踪,外门弟子皆去找寻。青青虽年幼,却也有一颗热忱之心。她不顾自身安危,冒雨寻找,最终在黑水塘前找到蓝琴身影。”
鸦雀无声。
霍成烟皱眉:“那边石碑上刻着禁止擅入。”
“是,”傅惊尘淡然,“但青青识字不多,看不懂石碑上刻的东西,更不知那是禁区。”
花又青:“嗯嗯。”
她机灵,以袖掩面:“我资质愚钝,识字不多……若是各位伯伯姨姨不相信,可以去看我和哥哥写的书信……不认识的字,我都是画O画口的。”
傅惊尘瞥她一眼,一顿。
很快有人取了信来。
挨个儿传阅,俱沉默。
傅惊尘说:“青青为救蓝琴,不慎在水边跌了一下,昏过去——大约因此,那边残留了她的气息。”
顿一顿,他又说:“青青醒来后,已经看不到蓝琴的踪影,只当她回去了。恰好,叶宗主要我兄妹二人为他试药,事出紧急,所以我们都未上禀。”
叶靖鹰适时开口:“老夫看这女娃同蓝琴体质相近,的确让她试了新药方。”
蓝尽忠终于出声,缓缓:“既是误会,那便不追究了。”
霍成烟站起,她并不赞同:“掌门!”
“此事就此作罢,”蓝尽忠抬手,“不必再说。”
霍成烟厉声:“您当真要不守规矩么?”
湘夫人扑哧一声笑,扇子轻轻掩鼻:“瞧您话这说的,若真要处置傅青青,那同样闯黑水塘的蓝琴,岂不是也要一同受罚?”
霍成烟哑然。
蓝尽忠起身,说:“明日写公告,告知四方。”
看一看那叠满是OO和口口的信件,颇有些一言难尽,他沉吟片刻,又说:“再多开设些识字习字课,以后玄鸮门上下,不许再出现如此半文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