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是米粥和馬面魚乾、蘿蔔乾,馬面魚乾是甜的,蘿蔔乾是鹹的,兩樣東西一起配著粥吃,別有一番風味。
吃完飯後,蔣珍珍和周海花一起去上工,兩個孩子則跑出去找小夥伴玩。
海島上的居民並不是完全靠打漁為生,海島上也是有地的,一般都是男人出海打漁,女人下地幹活。從前蔣珍珍的爸爸和哥哥還在的時候,因為周海花身體不好,從來不讓她去上工,但自從蔣興華也在海上出了事,周海花便不顧蔣珍珍的阻攔,也開始上工了。
周海花理由很充分,她說:「以前不上工,那是因為春風和嬌嬌年齡小,得有人看著,但現在他倆已經三歲半了,自己出去玩就行。」
這個年代的人看孩子,不像二十一世紀那么小心翼翼的,一般孩子長到四五歲,就放他們自己出去找小夥伴玩了,家長也都很放心。
蔣春風和蔣春嬌年齡稍微小一點,但隔壁鄰居家裡有個八歲的女兒,他家沒讓這個閨女去上學,而是讓她在家裡帶弟弟妹妹,周海花便拜託了小姑娘,讓她帶著春風和春嬌一起玩。
蔣珍珍和周海花扛著水壺往小隊的集合地點走,一路上遇到不少街坊鄰居,這些人看到蔣珍珍和周海花後,先是故意過來跟她們打聲招呼,順便再意味深長地看她們倆一眼。等走遠了便將頭湊在一起小聲嘀咕兩句,跟對接頭暗號似的,對上了就神神秘秘地笑上兩聲。
周海花被這些人看得很不舒服,那些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讓她感覺如芒在背。她一開始還在勉強堅持,但垂在大腿側的手漸漸握成了拳頭,越來越用力。本來就生的白皙的她,面色更是如紙般蒼白。
蔣珍珍注意到了周海花的異常:「媽,你怎麼了?」
周海花不想讓蔣珍珍擔心,她勉強笑了下,說:「沒什麼,可能太陽太大了。」
蔣珍珍擰起眉心,她抬頭看了眼天空,今天明明是陰天!
「我忽然想起來咱們走的時候家裡好像沒上鎖。」周海花忽然停住腳步,她說,「我回去看看去。」
她說完轉身就要走,被蔣珍珍一把拉住。
「媽!您忘了,春風和春嬌說不定會回家喝水,咱出來的時候您專門給他們留了門。」蔣珍珍注意到周海花居然在微微顫抖,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媽,你到底怎麼了?」
周海花還是嘴硬,她說:「沒什麼。」
這時候有個女同志從她們母女倆身邊路過,笑著和周海花打了聲招呼:「海花嫂子,早啊!」
周海花身子猛地一顫,兩三秒後才勉強笑著回了句:「早。」
「媽——」蔣珍珍往周圍看了一眼,恰好對上幾道探尋八卦的目光,她抿了抿唇,小聲說,「您,您是不是以為那些人都在看我們家的笑話?」
也不怪周海花敏感,這段時間她本來就因為突然失去兒子受到了很大的打擊,村子裡卻還到處都是傳周海花的閒話,說她沒了男人沒了兒子,肯定耐不住寂寞正準備二嫁什麼的。尤其昨天晚上家裡還進了小流氓差點被非禮,又遇上了婆婆帶著一群人過來抓姦……
心態再強大的人,也承受不住這一波波的衝擊。
蔣珍珍重重握了下周海花的肩膀,試圖將自己的力量傳遞給她,她目光堅定,語氣嚴肅:「媽,你信我,她們並不是在看我們的樂子……事實上,她們其實是在聊我奶奶。」
蔣珍珍湊到周海花的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周海花倒抽一口涼氣,震驚地轉頭看向她,指著蔣珍珍:「你,你——」
蔣珍珍聳了聳肩膀,表情無辜地嘿嘿笑了兩聲。
周海花狠狠拍了蔣珍珍的背一巴掌,氣得眉毛都豎起來了:「你瘋了?那是你奶奶!雖然,雖然她昨天晚上帶人,帶人來咱家……」她實在說不出「抓姦」兩個字,頓了下後,皺著眉心繼續說,「可你奶奶那不是誤會了麼,你也不能,不能把人,把人扔到你奶奶家裡去啊!以後鄰居會怎麼議論咱家?你奶奶以後還怎麼見人吶?」
雖然錢寶萍對周海花並不和善,但周海花是個孝順的人,她仍舊把錢寶萍當成丈夫的親娘,自己的婆婆尊敬,把自己和婆家當成一家人。
蔣珍珍做的事情,在周海花眼裡就是不孝順,是大逆不道,是讓周海花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什麼誤會。」蔣珍珍譏誚地笑了下,「我這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什麼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周海花皺眉,她沒有念過書,聽不懂蔣珍珍的話,她只知道,「你別給我拽那些文化詞,我聽不懂。我只知道,那是你奶奶,你這麼做就是不對!一會兒,一會兒你就跟大伙兒解釋解釋……」說到這裡,她突然一頓。
蔣珍珍笑著反問:「怎麼解釋?」
是啊,怎麼解釋?周海花頭痛地厲害,總不能解釋說,是蔣珍珍惡作劇,故意整錢寶萍的吧?那村里人以後會怎麼看珍珍?
蔣珍珍笑容一斂,冷下臉說:「媽,你知道那個二狗子為啥爬咱家的牆頭嗎?是因為我奶奶給了他錢,專門請他來的!」
她不能再讓周海花對錢寶萍抱有任何期待和信任了,就算周海花會再一次經受打擊,她也得讓她認清現實。
周海花都蒙了,明明是簡單的一句話,她卻用了將近一分鐘的時間去理解,「為什麼啊?不是?你說笑呢吧?你奶奶她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蔣珍珍面色嚴肅:「是二狗子親口說的。」
周海花心神巨震。
「他,他,或許是他故意這麼說的……」周海花還在試圖替錢寶萍說話,因為她無法接受自己的婆婆會這樣對待自己!
「媽。」蔣珍珍打斷她,嘆了口氣,「你別總是把我奶奶當什麼善良的好人,就是我爸,從前她都能狠心利用,更何況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