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活了二十三年，头一次觉得，自己白活了。
上学的时候，每次学校晚会，李想坐在台上，潇洒地演奏经典曲目，台下永远都是一片掌声。
不知有多少人崇拜着说，李想弹钢琴的样子太帅了，太有古典男神的范儿了。
后来大学毕业，考各个省份的古典乐团，李想本以为自己能顺利成为一名古典乐表演艺术家，但不管考了多少次，最终都是遗憾落选。
那时虽然遗憾，李想倒也并不觉得生活毫无意义。
他只是认为，自己学艺不精，继续努力，重新再来就好。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在进入社会，来到蓝鲸西餐厅当钢琴师后，就变得陌生和讽刺起来。
曾经他引以为傲的钢琴演奏，从来得不到客人们的掌声，甚至经常会有人说，希望听一些流行音乐。
就连经理也不止一次地劝过他，让他换点儿别的弹弹。
可李想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啊！
他是学古典的，就得坚持下去！
而且他也非常坚定地认为，流行乐没什么好听的，至少在钢琴这方面，流行音乐就是比不上古典音乐。
所以，对于经理的话，对于客人们的需求，李想从来没遵从过。
他自有一套理论来安慰自己。
客人们不鼓掌，是因为他们在吃饭，听音乐只是附带的，不鼓掌很正常。
经理让他弹点儿别的，只是希望李想能够给客人们换换口味而已。
可就在刚刚，一个不知名的帅逼，用钢琴弹了一流行歌。
在那個帅逼演奏之前，李想以为对方是要弹古典乐的，心里还颇有一种遇到知音的庆幸。
可当对方演奏起一他听都没听过的流行歌，并且获得了全场的掌声后，李想之前所有的自我安慰，全被重重击碎。
碎得渣滓都不剩。
为什么？
我那么认真演奏的世界名曲，没有一个人说好。
而他只是用几个简单的和弦，唱了一庸俗的歌，大家就都给他鼓掌？
李想想不明白，越想越觉得茫然，越想越觉得憋屈。
于是，眼看着那个帅逼带着他的女朋友离开餐厅，李想犹豫好半天，终于放下工作，直接追了上来。
“有事吗？”张羽看着追上来的李想，挑了挑眉问道。
这是打击太大，来报仇的？
“你好，我叫李想，是一名古典音乐演奏……者。”李想深吸一口气，很是诚恳地问道，“我想知道，我跟你到底差在了哪儿？”
张羽一愣：“嗯？什么差在哪儿？”
赵菡初倒是听明白了对方的弦外之音：“你是想问，为什么张羽只是弹了几个简单的和弦，毫无技巧性，却获得那么多掌声；而你明明弹得那么好，反而没人愿意听，是吧？”
李想立刻小鸡啄米地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张羽：“……”
喂喂喂，当事人就在这儿呢，当着我的面说我毫无技巧性，有点过分了吧？
——虽然确实没啥技巧性可言。
“让他跟你说吧。”赵菡初笑了笑，又将问题扔给了张羽。
“都说我毫无技巧性了，我还说什么……”张羽默默吐槽了一句，还是仔细向李想说道，“这事儿理解起来很简单吧？
“我获得掌声，跟我弹钢琴没什么关系，大家主要就看的是我的歌。同样的，你得不到掌声，也跟你弹得好与坏没关系，纯粹是古典乐没人听了。”
“怎么没人听，如果没人听，那那些乐团、音乐厅岂不是全都饿死了？”李想反驳道。
“我说的‘没人听’不是你理解的那种没人听。”张羽道，“我就问你一句话，你会每天闲着没事，打开音乐软件，播放肖邦的《夜曲》吗？”
李想理所当然地道：“我会啊。”
张羽：“……那没事了。”
“噗！”这场面有点过于生草。赵菡初实在没憋住，在旁边笑出了声。
“咳咳。”张羽也被李想噎住了，他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就算你会听，但真实情况就是，古典音乐现在基本已经变成音乐厅特供了。离开了音乐厅，就没多少人会主动听古典乐。
“格调高，品位高的人确实有，但绝对没有普罗大众多。古典乐已经是一种过去式，你口中那个瞧不起的垃圾流行，才是当下大多数人喜欢听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