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藏怔怔看向女子,然后环视四周,最后固定在心核的方向。
对方并不知生了什么,但为了不前功尽弃,继续道:“你现在能理解了吗?还有你背后的,她和我才是整体!”
李藏没有说话,径直走向它,即便有厚重的红晶抵挡,可依旧无法阻止他的靠近,心核方寸大乱,对方语气淡然,却透着肯定:“和你划为整体的,根本不是她,而是这些红石头。”
心核没想到他能戳穿,李藏又道:“准确来说,这些红晶石也不属于你,是来自异地的失魂血蟾,将它们和你捆绑在一起,至于那些牵魂,还有失魂花魅,都是意外孕育出的变种。自始至终,都是你和失魂血蟾,以及红晶石的杰作。”
心核怒道:“你被诱惑了!”
李藏却道:“她没有诱惑我,是藤脉,是它们将所见告诉了我,这才是真相,真正背叛它们,让它们痛苦,并仇恨我们的,其实只有你。”
藤脉卷起的哀嚎,并没有让李藏被淹没,从混乱的秩序中,无一例外的矛头,纷纷指向心核。
它们本为一体,直到那血蟾姥姥将未知的怪异红晶散落灵井之地,紧紧相连,让纯净受到感染,痛苦不堪。然心核作为主宰,却没有驱离这种入侵,反而坦然接受,使得灵井被彻底玷污。换而言之,枯萎,是心核自选的路。
李藏道:“藤脉遍布广茂山区,失魂血蟾让你知道和不让你知道的,它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这里也包括另一真相,当胚胎牵魂变异为失魂花魅,就表示对方已经成功截取了你的能源。”
“你撒谎!”心核不承认真正愚蠢的是它。李藏只扬起讽刺的笑:“你是灵井,如你所说,力量源源不断,这就足以引人窥伺。但吸收与身体不对等的庞大能力无异于自取灭亡,所以失魂血蟾选择了另一种更为稳妥的方式。”
心核本想指挥藤脉将李藏拖下去,然而那些如同死寂。
李藏接着道:“不过失魂血蟾没想到你和它都具有独立思维,于是用言语离间,加之红晶石真的让你感到某种寄托的感觉,所以心甘情愿为它栽培牵魂,你也早不在供养这方土地,而是选择滋养它的血蟾兽,再次将你的能量分化出无数个体。”
他伸出双手,覆盖在外壳松弛的心房壳上,心核顿时恐慌:“住,住手!!”
李藏却道:“你没有感受到吗?!这里非常的脆弱,脆弱到如同张纸,只要我稍微用力,就会破损毁灭。”
心核作为主体,那就该是最牢不可破的存在。可如今,却那么不堪一击。
李藏感受着微弱的温度,一股悲凉油然而生,让他不禁落泪。心核感受到,却无法,也不敢回应,因为它是灵井,就像它蔑视的生命说的,是只能被仰望,觊觎,却神圣不可侵的存在。
“跌落神坛的,只会满身尘埃。你和我,其实没有分别。”李藏说罢,回到红晶下,然后双掌再度化形为根须,渗透其中。心核想阻止,却已是无力,任凭李藏再度挥起重拳,最后将堆积起来的红晶盾,击得四分五裂。
束缚的感觉消失,心核本以为被包围才是最安全的,可现在,只有轻快;它与生俱来的感觉。良久,它询问自己还能存在多久?
李藏摇头,现在的灵井已经病入膏肓,可他不知该如何修复。心核的跳跃变得缓慢,似乎真的垂垂老矣,即将耗尽枯竭。
山体之外,风起雷暴引起的轰鸣,让山坳不断震动,藤脉惊恐之余,却不知逃往何处。
李藏想退回女子身边,可意料外的,心核竟强行将主动脉剥离山壁,随着硬化,凝聚出一双巨手;在外的藤脉传回的恐慌,告知它这前所未有的地表变化,是近乎毁灭的,若一切消失,那它作为支撑,自然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所以,他要将李藏和女子留下陪葬!让被揭露出的,真正的愚蠢随之掩埋!
心核已经不可理喻,李藏知晓,再不屑与丧失理智的物种废话,借由红晶碎片勉强闪躲,然而震动变得频繁剧烈,根本没有可支撑的地方,岌岌可危时,无数藤脉聚集到他的脚下,自愿成为他的砥柱。
“不自量力!”心核疯狂叫嚣,挥舞巨手在接近李藏的刹那,对方凭借优势闪躲;哪怕心核已是强弩之末,他也硬拼不过,只将沿途捡起的碎裂红晶抛向对方。这些不是普通的结晶体,虽然力道不狠,却给攻击造成了明显伤害。而随着大规模的舞动,心核逐渐尝到反噬的苦楚。
最后,山坳被山土碎石卷起的烟尘即将掩埋时,李藏主动奔着心核而去,这种近乎自杀的行径,并不是盲目的,他早就将一块尖锐的红晶隐在袖中,猛地刺入对方的心房壳。
“啊啊啊——!”
随着最后一道防护破损,源力四散消失,心核迅干瘪,巨手也瞬间枯萎成灰。但泄漏出的五彩斑斓,竟主动流向李藏,包裹其四肢,感觉十分粘稠,但不觉得阴寒。
心核在弥留之际,不相信它被自身舍弃,即便是本体,也靠拢向那低阶物种。或许,这便是它的可悲,拥有了独立意识,然而本体依旧遵循着它与生俱来的执念——为这片土地的所有生灵。
四周开始塌陷,李藏顾不得变化,只想尽快寻到女子和羽三白,可轰鸣声不断炸裂,到处是被砸被毁的深凹。危急关头,他只觉眼前场面一番旋转,就被拽离险地;是那女子,她救了他。
李藏的心境很复杂,可现实不允许他犹豫,当藤脉为他们破开一条通道,果断带她和羽三白往深处奔去。沿途漆黑一片,只能单手摸索着向前,藤脉则为他们支撑摇摇欲坠的山壁,忽然脚下悬空,二人一鹅,一同坠落。
极深的隧道下,是湍急的河流,他们被迫漂泊许久,终于前方出现道高光,而后身体再度疾驰下坠,从山间的涌出的瀑布,重见天日。
咆哮的水声,并没有让李藏昏迷多久,身体也觉得沉重,勉强睁开眼,一双明眸善睐正对着他;李藏觉得真正溺死他的其实是这双眼睛,连呼吸都断断续续,打在女子秀美的鼻梁上,而湿漉漉的还不时撩拨着他。
——女子居然就趴在他身上!
“你,你,你受伤了??起不来了吗??”李藏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的什么:“痛?是哪痛?腿,还是,脚??”
他的语无伦次并没引起女子反感,或者说是无感。最后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李藏将早不知摆哪的双手,轻推她的肩,对方好似才明白他的意思,缓缓坐起,不在束着他。
李藏呼出好大口气,但女子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还在看他,心律又跳得厉害,起身抖搂湿漉漉的衣服,遮掩通红的脸。再抬头,羽三白正顺着水流飘来,险些把他忘了!忙捞上岸,可依旧无知无觉,也不知怎么办。
脚下的土地持续震动着,有些破土而出;是藤脉,心核已亡,它们怕也即将枯竭。
李藏不知随着这份陨落,此处将会如何,但隐约觉得,熟悉的山形地貌有些不同。他转身,女子居然就在身后,思维又一下混乱,脱口问道:“你,你没事了??”
对方依旧看着他不言语,但这次李藏觉得她不再迷茫,忽然将手靠近他的额头,顿时一股吸力,将他十多年来的记忆汇集,甚至有很多早就忘记的也莫名想起,包括那在生机勃勃中半折的巨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