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藏口中的爷爷,是小棋门内的烧火工,平时对他很是照顾。自知唐突,转而道:“抱歉先师,我这么说有些冒犯,可他们的病情很重,如果先师可以救人,那不管多少钱,我都愿意付。”
白鹅语气颇为嫌弃:“说你是木头刻的你还真不谦虚,你到底有没有听本先师说的什么?!”
李藏何尝不知,可那又如何,与其将机会用在微乎其微的人身上,倒不如给急需的人,也算报答多年来的抚养之恩。
白鹅无奈,不过方才它用沐灵术治疗,顺带试探,现对方的根骨出奇得好,且难得的是纯净,知道不能急于一时,反问:“那你先说说,他是什么病?什么状态?”
李藏忙道:“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病,而且很突然,就在两月前,浑身长满了血泡,疼痛不止,磨得破了,皮也开始溃烂,现在传染得全家都是。”
白鹅听着有点反胃,不过这描述的症状,怎么都和认知中的天敌外观近似,又问:“他身上可会散异味?”
说来更是蹊跷,这可恐的状态下本该臭味熏天,然那灶火工一家非但不熏人,反而香气冲天,事出反常,门主怕受到牵连,当时就将他们赶走,现几人在山脚的猎户棚安身。
白鹅沉吟片刻道:“你说得我大致了解了,不过这怕不是病,而是毒,且以目前的状况,我怕。。。。。。”
李藏忙道:“先师!只要能救他们,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做什么都行?”白鹅眼神一转:“那我不妨实话与你说,毒虽然未必能解,可暂缓病状可以,只需方才的办法。另外,还需要一样重要的媒介。”
“什么媒介?”
“你。我方才不是说过了,你小子是木横体,那由你施展沐灵术来救,最适合不过。”
李藏有些糊涂。
白鹅道:“你看得出本先师不是人型,这就为施术造成了阻碍,若我去救,那只怕是加对方的死亡。但你不同,脉灵纯净,体质更是少有,相信足矣。”
李藏皱眉:“我不懂,我的身体很普通。而且方才先师不是治好我了吗?”
白鹅耐着性子解释:“因为你有根基,我们算同修者,所以你不排斥我的治疗。但就本体来讲,你和他是同类。就好比同样是树,却分高矮粗瘦,若病了,只能用治树的办法,断不能用治猫狗的药。”
李藏似懂非懂。白鹅又道:“被你一通搅合,正事险些忘了。你可想清楚,能跻身横道摒弃凡体,这可是旁人几世难求的大机遇。是执意,还是放弃,可掂量好。”
李藏不做他想:“我有自知之明,我不是那块料,所以还是请先师救人为先。”
“罢了,再强求,倒显得我求你似的。”白鹅叹道:“那丑话说在前面,事情虽然有法缓解,但按你说的症状,只怕人中毒已深,想救,现在的你就要尽快提升根基。我帮你一把,权当还你的恩情。闭目,祛除邪念。”
李藏立即如门徒那般盘膝坐定,白鹅看着,觉得挺有模样的,然后再展双翅,绿棕微光又起,然而这次却转化为有形的藤蔓,攀爬上对方的身缠绕结蛹。
李藏心无杂念,感知到的变化尤为明显,却再不如之前,浑身的脉络,骨骼,五脏六腑宛如被千丝拆绕紧锁,几欲窒息。可始终不求挣脱,任凭莫名的力道横冲直闯,亦或穿刺,锤击着内里。
木横于横道中属于最低,也最为稀少,算是催动无灵之灵为己所用,举凡以此入横者,反比其余属性筑横艰难,更不要论突破。若不慎误入歧途,反噬也最为凶狠。
然而白鹅震惊的不止于方才的结论,李藏的根基完美,与木横的契合可谓顶配!甚至可称同根同宿,它三百年才有小乘的横基,入此人之身瞬间就被稀释,这也是从未有过的事!
反观李藏,他对外事已无感觉,只有剔骨挖心的痛,忽然脑海响彻一道熟悉的声音。
——终究还是,不能再藏了。。。。。。
如困境中的生门,他被拽入黑暗涌现的旋涡中,步入境中境。面前是一棵参天却半折的枯树,在周遭一片生机中,显得那么空寂,那么矛盾。
李藏忍不住想触碰它,但身后的空间猛地加剧了吸力,不断向后拉扯迫他离开,景象也好,空间也罢,皆与他瞬间隔绝,进而扭曲,被黑暗吞噬。
他猛地睁开双目,木横的流向加剧,白鹅迅中止,准确说是脱离掌控,直到那些尚未消散的横道被尽数吸附,沉寂的横识终被唤醒,让新芽助长为一棵。。。。。。木皇帝休!!
白鹅万没想到面前的少年人,居然蕴含如此潜力!可这不可能!自从上横道九十九帝掀起的那场裹血大战,脊梁神木被毁,世间可再无神木之影;难道他会是。。。。。。
天际逐渐暗淡,李藏再度清醒,最先惊讶的,却不是换骨般的神奇之感,而是早就砍伐掉的松树全部重现了!数目繁多的甚至让母亲的墓碑和坟冢淹没其中!
白鹅坐在树杈上,静静看着李藏的惊惶无措;他远渡海东,是为寻到木横的真正传承,可被这少年无意中挖出了骇俗之兆,这是天意?另外此人的根基,纵观三百余载都不曾见,不管如何,他至少要问清楚:“小子,别炸呼了,感觉如何?”
李藏回过神,想起身,忽然踉跄跌倒,白鹅见势滑翔近前,现对方的布鞋不知何时被撑破,且从痕迹看,肯定引了其身某种特性,说句你果然不一样,又重新开始观察。
但半晌过去,毫无异常,难道方才也幻觉了?!
李藏忍不住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感觉太奇怪了。
白鹅反问:“你自己没看到什么吗?”
李藏确实看到,可或许是黑洞过于强悍,他现在半点印象也没有。另外重拾意识后,天地寸土,花间杂草,几乎是随着她们的生息,而让自身富有了某种微妙的联系。
对面的白鹅定下决心:“小子,茫然也得有个时限。你不想救人吗?不妨告诉你,方才失败了。”
“失败?!”李藏的脸瞬间煞白,白鹅又道:“确实可惜,不过,也不算没救。”
他轻轻沙哑的嗓子娓娓道来:“方才我用的是木横,在这四方海地,且上下横分明的世界,是最微不足道的分支流派。”
李藏有些沮丧,若他连最底层的能力都没有,那救人就等于痴人说梦了。
不过白鹅又道:“只是你不同,很不同,我游历数载,除了治愈,完全不能融合的比比皆是,却从未见过能吸收的,你知道这意味这什么,像被灌溉滋养的植物。若你有心,或许鱼和熊掌的好事能够兼得了。”
李藏惊愕:“先师是说,我可以治病,也能入横道?”
白鹅道:“不错,木横方才被你吸收不少,想来你都不用从入门开始,可直接控制,贯通。”
李藏看着双手,可依旧是粗糙的,没半点变化。
“现在只能说,慢慢来,另外你的横识。。。。。。”实在逆天,已不是下横道可窥伺的,白鹅调转话题道:“往后我再细细跟你说,多了,你现在的脑袋是承受不住的。”
李藏惊喜道:“先师要留下来?”
白鹅道:“谁让我赶上了,走吧,先回去。”
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