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锦州,三万铁骑直奔知府衙门,如阎罗鬼煞一般,血洗楚氏宅邸,但凡楚姓族人、姻亲及旁支,全数入狱。
唯恐有漏网之鱼,除了楚天河嫡亲一脉之外,全部就地斩杀,上至八十岁老妪,下至襁褓孩童,五百多口人的鲜血,将整个青天湖的碧水染成了鲜红。
楚云溪与叔父楚天驰、伯父楚天印一众嫡系,被毒鞭血抽百下之后,当众游街押解入京。
而楚云溪的弟弟楚云裴不过六岁,未能挨过毒打,当即惨死在楚氏门匾之下。最小的侄子楚云轩襁褓之中便被一剑封喉。
途中,叔父问云溪:“你爹造孽啊,怎会惹下如此滔天大祸!”
云溪咬着血水答:“君要臣死,臣岂有活路!”
“少废话!”狱卒又是一鞭子抽在云溪身上,用几块脏破布,堵住了他们的嘴。
也多亏的这几顿鞭子,打的楚氏姐妹们面目全非,才避免了途中被人折辱之罪。
经过十余日的折磨凌虐,楚氏一众罪人死死伤伤,残残病病,终是到了京城。
一入城门,便看到楚天河与楚云博被挂在城墙之上,满身血水,无一块好肉。
一身绛紫色朝服的官员大声宣读:“传陛下圣旨,着楚氏所有罪人于此,观赏楚天河、楚云博凌迟行刑两个时辰再行入狱!”
“爹!哥哥!哥哥!——”
楚云溪内心撕心裂的呐喊,却无法出声,口吐一口鲜血,生生心痛的晕了过去。
一旁的叔伯父和姊妹们也是满腔悲切,不忍相看,昏死好几个。
仿佛煎熬了一千年,终于,两个时辰过去了,城墙上的楚天河父子也在最后一刻被刽子手送上了路。
进了刑部大牢,楚氏所有人被关在最底层的暗房里,不见天日,臭气熏天,虫鼠肆意。
三日后,一身官服的朱侍郎来到邢狱,他屏退了左右,低声说道:“谁是楚天河之女!”
楚云溪奄奄一息的怒骂:“狗官,姑奶奶在这里,有种就一刀杀了我!”
朱致远哀叹一声。“哎,楚家都是贞烈之人。”
“在下曾受楚大人高看之恩,如今若袖手旁观怕是此生有愧。不过吾乃四品小官,实在能力有限,就算是豁出去这条命,也为楚大人后人博一把吧!”
“你们楚家儿郎我怕是无能为力,这几个姑娘我从义馆买了几个病重的女子替了你们。动作要快,出了门便有人接应你们。”
楚天印一天,双膝跪下:“大人忠义,罪民感激不尽!”
朱致远又叹了口气:“哎,为了避免那几个姑娘临阵胆怯,我命人拔了他们舌头。如此一来,今晚我只能给你们上刑,也全部拔了……哎……”
朱致远实在说不出来这个刑法,又重重叹了口气:“如此,才能为姑娘们博得一线生机!”
楚氏儿郎一致跪拜:“吾等不惧生死,大人恩情没齿难忘!”
楚云溪同堂姐楚云萝、楚云琦泪如雨注,
“不要,伯父,我不要你们如此受罪,我们不怕死,就算死,我们全家也要死一起!”
朱致远催促道:“你们早些决断吧!尚书大人戌时便要前来问话了!我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几个孩子依旧哭闹,倒是婶婶越氏厉声道,
“哭什么哭,活着,你们仨必须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报仇,只有活着,楚家的血脉才能延续。我一介妇人没有什么远志,我要你们三个用尽余生给我们报仇!”
楚云溪从婶婶愤恨的目光中看到了仇恨之志,便拉着姐妹给伯伯叔叔磕头:“我们三个一定好好活着,即便受尽屈辱,也不忘满门血仇!”
越氏望向朱大人:“当今皇后是我表姐,大人可否替我给表姐带上手书一封!”
朱致远摇摇头:“怕是无望,您父亲及大哥一家都被皇后娘娘大公无私赐毒酒了!”
“什么?越明心这个无情的东西,那可是她亲舅舅啊,她都不放过!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萧氏一族的!”
越氏眼睛里淬毒的恨怨,布满了整个阴暗的牢房。
楚天印道:“夫人,莫怕,为夫陪着你。”
楚天驰遥手一拜:“大人,您可知我等一家为何入狱!也好让我们死个明白!”
朱致远原本不想多言,可看到楚氏一族坚定赴死的目光,终究是动了恻隐之心。
“听闻罪妇温氏,相貌佳好,便被赫亲王收为义女,陛下纳她入宫为妃,在觐见太后之时,得了失心疯,毒杀了四位皇子,因此楚氏一族才落得株连九族之罪!具体本官也不是很清楚,此乃民间暗传的小道消息!”
“我娘怎么会…。”楚云溪本想为娘亲辩解几句,被楚天印打断了,
他活了五十来岁,还有什么看不明白,当初狗皇帝在锦州时候,那色眯眯的眼睛,始终黏在温氏身上,如今到了帝都,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来的。
“云溪,你娘本就有脑疾,此次她惹了大祸,我们楚氏一族也不怨她,生死有命。你们姐妹三个一切听大人吩咐,记住好好活着!一定要活着,能活一个算一个。”
楚云溪明白了伯父的意思,含泪点头:“叔父,伯父,婶婶,哥哥们,保重!”
朱大人唤来几个狱卒,把三个伤重的楚氏姑娘抬了出去,又对狱里的众人说,
“待会我来问话之时,你们尽管咒骂泄,如此,我才能在尚书大人之前,有借口给你们用刑。出了这个门,再进来时,我就是阎罗刹,各位勿怪!”
朱志远双手相叠,给楚家儿郎行了一礼,随后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这个牢狱大门。
再入时,已经满手鲜血。十四条舌头,八根手指,三对眼睛,两条腿,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忘却的无能为力。
这人间修罗狱,逼得他不得不手刃无辜之人,想想临终时楚天河所托,终是满心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