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前脚刚走,后头老妇人,老太爷,还有大爷,三叔又都捧着一堆银票和不同的家私掺了进来。
就连伯娘和叔母,都一人捧着两罐子腌鱼和香肉过来,让给一起揣上,说云博爱吃,到外头嘴馋了,吃不上可要怎么着才好。
大房长子楚云谦望着这一屋子人来人往和那堆积如山的行李,暗自替随行的书童和小厮们捏了一把冷汗。
以无比同情的眼光看向管家,拍了拍他的肩膀。
“齐叔,你和浩子他们这两天可要多吃几碗饭哈。一路保重啊!”
顺带又丢了一袋沉甸甸的东西过来,“这个也给二弟一道捎上,也是我这做大哥的一番心意。”
站在边边上的两个小弟手里的小箱子还没来得及递出去。管家就扛着手里那一大袋负担一溜烟儿的跑了,
“你们这一个个的是要把我给活活累死呀,还让我保重保重,我不瘦成纸片儿才怪呢!”
年仅十岁的楚云裴一边追着跑过去,一边叫嚷着,
“齐叔,你等一等,还有我的啦!我的也很重要!”
屋顶上的楚云博此刻,看着这些草木皆兵的亲人,格外头疼,这连续一个月下来,脑瓜子就没清闲过,如今临近大考,她们越疯狂了。
突然有些想要一个人偷偷开溜,独自上京赶考的想法。
于是趁着月黑风高时分,潜入娘亲的房间,偷了一千两银票,捞上妹妹的那一堆稀奇古怪和伯娘的两罐子鱼肉,留下潦潦几个字的书信,便骑着心爱的小白马远走高飞了。
第二天清晨,一屋子的人鸡飞狗跳。
在官场上和颜悦色半辈子没跟人红过脸的楚天河,忍不住破口大骂,
“这混小子,天杀的,居然独自上京了,等我把他抓回来,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话还未落全,老太太就开始护犊子,一拐杖撇过去。
“哎呦,你个混小子,你还想打断博儿的腿,我看要先揍你一顿才好。定是你天天板着一张脸,冲着我的乖孙子念念叨,才把我的博儿给气跑了。你个糊涂的,你们还不快去派人把他给追回来。”
一旁的老太爷也附和,
“对对对。叫几个腿脚机灵的,快去把博儿给叫回来,他这啥也没带,去到外头可要吃好些苦头的,到时候哪能好好应考呢。”
“哎呦,我说啊,你们这当父母的,怎么如此大意了,居然让儿子给跑了,这都入秋了,帝都冷了起来,你说博儿可怎么办?……”
十几号人吵吵闹闹的,娘亲和祖母甚至都焦心的开始垂泪哭泣起来。
云溪实在的看不下去了,大声劝慰道,
“冷静,冷静,大家都不要惊慌。哥哥不过是先行一步,你们一个个有啥好担心的。哥哥的身手,在咱们锦州可是数一数二的,难道还能被谁欺负了去?”
“再说他不是还兜了一千两银子嘛,缺了啥少了啥,他会酌情置办的,难道还能饿着冻着了去。?”
“要我说,你们也不必寻哥哥了,多叫几个伶俐的小厮,替他把准备好的行囊都装上马车,即刻启程追了过去,要是赶上了最好。即便赶不上,到了京城也可以找到哥哥汇合,离大考还有半个月哩,到了帝都再去租个院子,置办起来,也不耽误事儿!”
“言之有理。还是溪儿聪慧,就按溪儿说的办!”老太爷一拍大腿,就吩咐下去;
“老二你去寻几个伶俐的小厮安排起来”
“老大你去备几辆上好的马车”
“老三你去一趟镖局,请两个镖师过来带路,脚程更快些。温氏、林氏你们一起把屋子里箱笼都收拾妥当,银子带足些,别落下什么!”
“是!”大伙儿拔起腿就忙活去了。
楚云溪清闲的站在一旁,正准备也找点啥活儿干,就被祖母拉过去老调重弹。
“溪儿啊,你都及笄两年了,口有看得上的人家,跟祖母说说。要知道,祖母可是早早的给你把嫁妆都备好了!”
“娘亲,你不是说太史夫人今日约了我煮茶么,再不走,太史夫人该急的嘴巴冒泡啦!”云溪随意诌了个借口,火急火燎的跑了。
“你个死丫头,煮个茶什么,能比你的终身大事还重要啊!”老太太还没念叨完,孙女儿影儿都没见着一个了。
院外的阁楼上,
一道柔和的目光落在亭亭玉立的少女身上,久久不曾挪开。见她像老鼠见着猫一样逃蹿,忍不住痴笑。
一旁的侍卫提醒他:“王爷,您已经在这阁院住了半月了。咱们该回封地了!”
“好!”男子冷冷的回了一句,
缓缓转身,挺拔的身姿在秋阳的照射下,拉出一道颀长的背影。
任谁也不曾料到,这丰神俊朗的高贵亲王,竟是失了一目。半片银面的黑暗之下,便是他与院外这女子一生的距离。
“王爷喜欢楚姑娘,何不让陛下赐婚?”主子的心思和落寞,作为亲随侍卫岂有不懂。
“此话不许在说,莫坏了楚姑娘名声。她如此美好,本王残缺之人,岂能般配。愿此生,她能觅的良缘!”
男子的声音清冽悠然,让人油然而生一股淡淡的哀伤。
“回吧!来年若有福分,本王能再回到这阁楼,看上她一眼,便此生无憾了!”
祈王不舍的回眸,望向西苑的那一树木槿花,一旁的女子,笑语嫣然,娇媚无双。
不曾想,风云不测,这便是他此生最后一次见到楚家姑娘巧笑倩兮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