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纸条上写的很简单,一个地址,一个名字,一句他有其他的线索。
白芷对照着地图,走走停停,在地图上找到了那所谓的地址,白芷皱了皱眉,因为这个地址并没有出她标注出来的中心地带。看着周围睡倒着一片的人,白芷有些好奇,这么中心的位置还会有人醒着吗?
左拐右拐,白芷来到了一个由花花绿绿的颜色缝补着一块又一块破布而成的小屋面前,白芷有些欣喜,她听到了屋内传来的响动。
有人。
的确有人,是一个老人,一个骨瘦如柴的老者。浑身很邋遢,但在这里却已经习以为常,他的胡须很长,老者是坐着的,胡须已经能触及他席地而坐的双腿了,胡须很脏,原本白色的胡须都已经被其他的颜色加深,覆盖。有些胡须缠绕打结,甚至还有一个又一个结痂般的污秽,像是蜱虫一般趴在胡须之上。
老人像是一个老僧坐定,他就这么静静的坐在屋子的中央,双眼充斥着血丝,神色颓然,身躯已经佝偻,眼皮不受控制的合着,又被他强忍着困意睁开。那双通红的眼,像是童话中黑暗的吸血鬼一般腥红。
白芷看着他腿上被自己挖出来的伤口,她明白了为什么这里还会有人醒着。
“老人家?”白芷上前出声询问。
“来了啊。”老人的声音气若游丝,他缓慢的抬头看了眼白芷,又松了口气的垂下了头。
“老人家你知道最开始爆的地方吗?”白芷长驱直入,直奔主题。她不确定这个老者能坚持多久。
“我不知道,但我猜到了在哪。”老人摇了摇头,笑了笑。
“为什么?”白芷好奇老人是怎么猜到的,而她也知道,这也是老人想要她问的。
“你是维尔派来的?”老人扯开了话题,又艰难的看了她一眼。
“是的。”白芷点了点头,将手中维尔给她的纸条递了过去。
老人看了一遍又一遍,他识字,他是贫民窟为数不多能识字的人,但他并没有在纸条上看到他想要的内容,他叹了口气,自嘲的笑了笑,那一刻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垮了,语气更是轻了几分,“请回吧,我无可奉告。”
“唉?为什么啊。”白芷看向老人,她不解,明明只需要告诉自己他所知道得,所有的一切都将迎刃而解。都到临门一脚了,他却不愿意说了。
白芷看了眼老者,他没有其他人贫民窟的人一般,眼神中没有了希望,他那困倦,无力的眼中,还在明亮着,只是这份光亮也因为她的纸条要油尽灯枯了,白芷想过直接魅惑老者的,可不知道为何,她看不到这老者眼中有丝毫的欲望。老者的精神状态很差,她也害怕强行魅惑直接让老者精神崩溃。
白芷或许猜到了什么,看着就要闭眼的老人,立马拔高音量:“我不是这个城市的贵族!也不是这个城市的皇室!我是来帮你们结束这场灾难的。”
白芷看到了老人的手动了,他的手指就这么插入到了那已经变黑的伤口之中,腥红的鲜血流出,最后又会干咳,那伤口处的血肉又会因为鲜血而变得褐红。
这是老者下意识的举动。
疼痛再一次将老者唤醒,他就用着平静的目光看着白芷,像是在努力理解着白芷刚才说的话,他的精神太过疲惫了,身体的虚弱,精神与肉体双重的疲软,让他的思绪都变满了许多,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解决了又有什么用呢。”
“你们就不会因为长梦不醒了。”白芷不明白他说的意思。只要解决了灾祸,他们就不会因此丧命……了。
白芷好像明白了。
“长梦不醒,不好吗?”老人回答了她最不想听到的答案,老人的心死了。
白芷看着周围的一切,想起来了她在大街上装贵族时,那些普通人躲闪的目光。她理解了老者的意思。
“至少梦里面很美不是吗?”老人缓缓的说道:“这个王国病了,病的远比这场灾厄还要严重。与其看着王国无力的残喘,还不如就这么睡过去呢。”
“可你的家人呢?”白芷想要劝阻。
“家人,我没有家人了,你知道贝多尔这个名字哪来的吗?”老人的声音落魄。“贝多尔是在战争时期大将军的名字,这明明是象征着荣耀的名字,却被那些贵族,皇室污蔑,你知道吗,这所谓得贫民窟第一批的住民,是当初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士兵。
“贝多尔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只要他愿意,我们这些当兵的都能为了他揭竿而起。
“可他知道,他的存在让王国的国王心慌了,让那个什么事儿都疑神疑鬼的国王怕了。
“在结束了最后一场战役之后,本该庆祝大捷的日子,贝多尔他为了王国的安稳,自刎在了前线。
“他以为,只要这样,就能放过他手下的兵,但他错了,悲痛的军队回到城里,迎接他们的不是鲜花和赞歌,而是新得卫兵,以及那被冠于英雄之名的牢笼。”
白芷听着这故事,看着老人眼中的追忆,以及那浑浊的眼泪。“你们……”
“反抗是吧,先不说卫兵们手中的武器,就是这个国王的安全都是贝多尔将军用他的生命换回来的,我们反抗了,不就是对贝多尔先生的反抗吗。”老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了,就连那双眼,也变得浑浊,犹如风中的残烛,随时都将熄灭。
白芷这一次没有在打扰他的安息,只是沉默的看着,看着老者闭眼。
她转身离开了。她准备洗地了,只要将这一片区域毁了,所有的问题都将不复存在,这本是她给自己最后的期限到来时采取的最后的措施。她现在只想将姬子和瓦尔特唤醒,离开这个地方。
至于他们这些人的牺牲……那并不重要,为了大多数人的生命,他们这些人的牺牲显得没有那么沉重,这也是斯维因教他的。
铁血是必要的,即便这举动对眼前这刚刚落幕的英雄很不尊重。
但你们国度的英雄自己都不尊敬,还祈祷她一个外来者表达敬意,简直天方夜谭。
“这,是我为王国做的最后一件事儿了。”老者的声音再次响起,那般的铿锵有力。一张洁白而又崭新的纸,自他那脏乱无比的衣服中掉落,像是一朵刚破开泥土的莲花。
白芷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没有第一时间去捡起那掉落在地上的白纸,而是看向了老者。
老者已经没了气息,他像是睡着了一般,只是那本该起伏的胸膛,却不会动了。
白芷捡起了地上的白纸,纸面上的字迹工整,有力,写的密密麻麻的。那是他的推断,是他在接到维尔的请求后的记录,记载了这场灾厄还没严重时,所有死去的人,以及时间。
“维尔……”
白芷看着那信纸上最突出的二字,也明白了他们之间的交易。
维尔要解决这个事件,以此来换取名声。加上他揽落的民心,他要医治这个国度。这是维尔答应老者的。
但维尔给白芷的纸条上,却没有写这事儿,这不可能是他的疏忽,这不是他那种人能犯下的错,他这是故意的。
就像这个灾厄的源头,是他播撒出去的那样。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间,他却在贫民窟有人昏睡的第二天就吩咐了此事儿,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