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的日子终将到来,沈易安排车将人送到了火车站,并叮嘱一个叫李安的手下,务必将人安全送到家以后再回来。
在沈穆瑶的软磨硬泡下,林怀柔才答应带她一起去车站送别。司机将车停在外面,冯磊跟在林怀柔和沈穆瑶的身边,几个手下护送李桂芝进了站台。
火车头烟雾缭绕,时不时出几声低吼,远处有几个人百无聊赖的靠在站台的角落里伺机而动,他们比所有人都会察言观色,随便看上几眼,就知道那个人能不能动,有没有钱。
显然,沈府的人并不是他们准备下手的对象。他们的目标是李桂芝这类乡下婆子,没有身份背景,就不会有后顾之忧。
那两个女人在站台互相寒暄,李桂芝感谢他们连日来的照顾,周浏阳望向沈穆瑶,但却被冯磊盯着,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他嘲笑冯磊也不过是沈易的一枚棋子罢了。对她有想法,却只能像哈巴狗一样服从。他轻笑一声,走向沈穆瑶,拉起她的手,将一个刻有她名字的木簪放在了她的手上,上面的蔷薇雕刻的活灵活现,她顺着木簪望向他的手指,上面的伤痕印证着他们之间的交集。
“这是?送给我的?”沈穆瑶问,她吃惊的同时,冯磊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原本,打算去街上买一个给你,但是想着,你什么也不缺,这个我亲手做的,独一无二,虽然是丑了点。。。。。。。”周浏阳解释道。
“不,它很好看,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珍贵的,谢谢你,浏阳。”这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没有加上任何后缀和修辞,只是自内心的想这样称呼他。
这个待遇,冯磊都不曾有过,她从小到大,自始自终都唤他‘磊哥哥’。如今,却叫了别人的名字,按年龄来区分,她应该也要叫他一声哥哥,可她没有,这意味着,他是与众不同的那个。
李桂芝将孩子们带上了火车,沈易的手下跟了上去,她们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落座,她对着林怀柔挥了挥手,示意她们离开。周浏阳望着车外的几人,突然脑袋一片空白,她刚才叫自己的模样,让人有些不知所措。她不应该对他这么好,更不应该来送别。
火车缓缓驶出站台,人影渐行渐远,谁也没有料想到的一幕出现——她拿着木簪,眼角噙着泪水,跑到他的视线里:“一言为定,不要忘记你说的话。”
周浏阳的心里不知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揪了一下,他看着面前的母亲,从窗口望向了站台的方向,早已看不清站台的人影,站台上的人慢慢的变成了星星点点,最后成了烟雾里模糊不清的光影,只剩下一个偌大的站台伫立在身后。他想着刚才沈穆瑶的奔向自己的身影,和那一声一言为定,胸口有一股气流涌动在鼓舞他跳下火车。
几人各怀心事的离开,林怀柔察觉到女儿的异常,她属实捏了一把汗,好在没有留下周浏阳,她分不清女儿的心里把那个男孩当做什么,只是刚才的那一幕,让自己心神不安。
冯磊有苦难言,一方面无法吐露心声,一方面又嫉妒周浏阳,他时不时看向身后沈穆瑶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七上八下。
终于林怀柔话:“瑶瑶,你刚才说的是什么?什么一言为定?”
“没什么。”她无精打采的回应。
“怎么?连我也要隐瞒吗?”林怀柔拿出母亲应有的气势。
“我只是让他以后来北平玩而已,没什么好隐瞒的。”沈穆瑶说。
林怀柔半信半疑的不再追问,她第一次看到女儿这样的失落。还是因为一个乡下孩子,她教她人不应该有贫富贵贱的区别,但忘了强调门当户对,这一切已经有了圆满落幕。但愿沈穆瑶只是图个新鲜,过些日子,便能将他忘记。
火车上的李桂芝也对刚才的谈话感到好奇:“你们小孩子家家的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没有,娘。”周浏阳仍沉浸在刚才离别的气氛里。
“我刚才明明听到沈小姐说了什么一言为定。”李桂芝一边喂奶,一边询问。
“就是一个不能兑现的承诺,我也没有答应她。”周浏阳回应。
她不明白儿子的言外之意,语重心长的教育:“你要记住他们家对我们有恩,沈小姐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你不要以为林夫人待我们好,就可以为所欲为。”
周浏阳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与她的悬殊,在他听到林怀柔和张婶的对话里,就能明白,自己留下来也不过是外人,他与沈穆瑶注定不会有任何交集,再过几年,可能她都忘了自己。她有了其他的玩伴,也许就会将自己遗忘,什么一言为定,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娘,我又不傻,您放心,我现在只想照顾好您和小婉。”周浏阳斩钉截铁的说。
“你明白就好,娘累了,想休息会儿,你帮忙带带小婉。”说着,李桂芝将孩子递给周浏阳,脑袋靠着车窗闭目养神,不再理会车里的嘈杂。
那群人正盯着她们的箱子,从刚才在站台就一直未离开那个钱箱。只是,这个箱子现在还在李桂芝的身边,无法下手,出了站台,在人群里才能制造机会。
火车行驶在田野间,经过了黑夜与白昼,终于,在一个夜晚,有了下手的机会。此时的火车上没有了白天的嘈杂声,车厢里旅客几乎全部进入了梦乡。
李桂芝睡醒惺忪的提着钱箱,在李安的护送下来到了厕所,她方便完,站在窗口吸了几口凉风,正打算回到座位,却被几个人堵住了去路,他们捂住李安的嘴,将他打晕扔进厕所里,另外几个人,一个人捂住她的嘴,其余人则下手抢走钱箱,李桂芝死死的拽住箱子不肯撒手。
那几人气急败坏的掏出刀子,狠狠的捅在她的腹部。暴徒们面容扭曲的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异口同声的谩骂:“臭婊子,快松手,松手。。。。。。”
几人得手以后,仓皇逃离,李桂芝只觉得身体渐渐冷,一只手撑地向着车厢艰难的爬行。由于大幅度的移动,加快了腹部血流的度,沿路上都是从她身体里流淌出来的鲜血,她望着周浏阳的方向,只想在自己失去意识前再看一眼孩子们,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视线逐渐模糊,嘴里自言自语道:“好。。。。。。。。好。。。。。好好照顾自己,阳阳。。。。。。”
起夜的旅客,踉踉跄跄的在走道上摸索,由于火车正经过一条隧道,导致他在过道里失去了判断,就在他即将走到厕所的时候,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跤,险些栽倒。他揉了揉眼睛,朝身下望去,过道的光线不明,他并不知道脚下正躺着一个刚断气的人。
但当他蹲下身靠近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火车也终于在恰当的时候驶出隧道,恢复了昏暗的灯光。一个戴着头巾的女人正趴在地上,碎花棉衣已被鲜血染红,这是林怀柔离别时送她的一件衣服,在此时却异常刺眼。他小心翼翼的翻了翻身,女人面容惨白的瞪着双眼,吓得他即刻瘫倒在地,大喊道:“杀。。。。。杀。。。。杀人啦。。。。。。”,同时,他的声音也惊醒了其他车厢的旅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