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沈悦来看过她几次,并带曾御医前来为她诊治。曾御医只是望其形便知这病症实已深入脏腑,非药石之力能为,终叹息着摇摇头离去。
沈悦也轻轻叹了口气,她又一次让哥哥失望了。
告别了沈愔,沈悦静静走在回宫的小路上,有宫女撑伞为她挡去头顶纷飞的雨丝,劝她乘辇而行,她却执意于雨中行走。寒冷的冰雨倾洒在她的面颊上,透骨的寒意侵蚀着她的心,仿佛要滴出血来。
待她回到宫中,已是明月高悬。萧乾沣早已在寝殿中等着她。
“夜已深,悦儿这是去哪了,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萧乾沣忙扶住她,关切地问。
雨丝顺着她的头无声地坠落,湿漉漉的丝紧贴在她的额头上、两颊上,令她整个人看来如同沐浴在水光中。
她依然沉默着,不言不动,宛如一尊精致的雕像。
萧乾沣轻轻揽住她,替她理了理额前的湿,又道:“看,头也湿透了,衣裳也湿了,当心可别受了风寒才好!”遂扶着她走入内室:“先去沐浴,再换身衣裳。”
沈悦突然间回身扑进他怀里,头埋在他胸前,肩头微微颤抖,无声地哭泣。
“阿悦?”萧乾沣心头一惊,瞬即明白她是去了沈家。
沈悦哭着道:“曾御医说,嫂嫂的身体已非药石之力能为,他已回天乏术。可是慕一还那么小,不能没有了亲娘啊!”
“生死有命,非人力所能为。”萧乾沣深深叹了口气:“悦儿,你别太难过了。”
沈悦不明白,上天为何要让沈家蒙受诸多灾祸,是有意考验沈家,还是别有用意。可她原本就不信命,更不信天意。
可是这一次,她只能眼看着哥哥受此苦楚,她却无能为力。
痛失爱人的心情,没有人比她更懂。
“悦儿,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是我小时候的故事。”萧乾沣轻轻抚摸着她的头,见她仍心情低落,便想了个法子试图开导她。
萧乾沣絮絮叨叨说着自己小时候的事,仿佛陷入了长久的回忆中,而沈悦依然沉浸在悲伤中,竟是一个字也未听进去。
萧乾沣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却并不死心,于是便换了个故事细细说给她听。
沈悦霍然抬起头,目光直视着他的眼睛。
怎么了,悦儿?”萧乾沣又是一怔。
她不禁想到了长宁公主,那个被这无情深宫埋葬青春的无辜少女。她不该被关在深宫寂寂一生,沈悦想让她出宫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哥哥与长宁公主隔着一道红墙朱瓦,却是相思相望不相亲。
沈悦就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若她能遂了哥哥的心愿,既是成全了哥哥,也是成全了自己。
“妾身想向陛下讨个恩情。”沈悦缓缓开口,萧乾沣不解地望着她。
待沈悦说明其意,萧乾沣的手忽然顿在她间,半晌无言。
长宁公主一直是横在先帝心头的一根刺,自诞生之日起,就受到了严密的监视,故而萧乾沣对这个妹妹也十分陌生。如今先帝逝去多年,当年的恩怨也该随着时间的流逝烟消云散,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萧乾沣也无意再为难她。
沉默了半晌,萧乾沣终于点点头,算是默许了沈悦的提议。
沈家时隔十年,又一次操办起婚事。前来道贺的人挤满了厅堂,婚礼十分热闹隆重。
萧乾沣突然下诏,令长宁公主下嫁沈佺长子沈恂,让沈家众人既意外又吃惊。沈家虽摸不透皇帝的用意,却也无意再深究,只要能成全了阿恂,他便能安心罢。
夜色如墨,繁星万点。酒过三巡,宾客们已6续散去,仍有不少围着沈恂敬酒的客人。萧乾沣有些醉了,缓缓起身,笑着示意沈悦回宫。
沈家众人渐渐沉浸在婚礼热闹喜庆的氛围中,冲淡了些许笼罩在众人心头的哀伤。
楚雁翎也显得十分高兴,精神仿佛一下子好了许多。哥哥心愿已了,即使她明日便要和这个世界告别,也已经了无遗憾了。
翌日,萧乾沣下诏,赐长宁公主一座公主宅,让其与驸马沈恂居住,以示恩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