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是你的选择。”樗莆道:“那你好自为之。”随即迅快地离开了玉凤旃。
汝南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出神,竟是一夜无眠。
(五)
天高云淡,初秋的红日投射出金色的光芒,和风吹拂衣襟,让人颇觉神清气爽。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白色的毡帐错落有致,与这片宽广的草原交相辉映,辽阔而壮美。天际不时飞过几只大雁,凄厉的叫声震撼着草原游子的心。
库莫奚王大帐,一身库莫奚王族装扮的樗莆跪在下方,向上方端坐的早已年过半百的奚王低声禀报着什么。奚王正在看一份案牍,那案牍遮盖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你说的是真的?”奚王缓缓放下手中的竹简,表情严肃地问。
樗莆抬头直视着奚王,声音低沉而有力:“是的。樗莆未敢欺瞒大王。”
“竟有此事!”奚王重重冷哼了一声,忽而一把将案上的竹简悉数扫落在地,怒道:“这丫头简直无法无天,竟连本王的话都不听了!枉本王栽培了她十六年,如今她翅膀硬了,有了夫家便忘了娘家!”
“大王。”樗莆道:“如今汝南公主贵为北溱王后,身份尊贵却也有诸多顾忌,恐已很难为我们所用。”
奚王冷冷凝睇着他,冷笑:“你还在替她说话?”
樗莆不由打了个寒战,小心翼翼地道:“樗莆不敢。只是如今北溱帝君尚未亲政,朝政皆由斛律太皇太后主持。此人戒心极强,怕是很难对付。汝南公主只怕也很少有机会打探到北溱王室内部的消息,如今的汝南公主,怕是已成了一颗死棋。大王还是另做打算吧。”
奚王冷冷一笑:“不成材的丫头,这一次竟令本王白白错失良机!”沉默了片刻,又道:“那依你看,眼下该如何是好?”
大王不必担心。樗莆道:“此次我们虽未能占得先机,可焉知是福不是祸,是祸不是福呢?大王本就志不在北溱,而在南燕,当初与北溱联姻,不就是为了联溱伐燕?如今我们的兵力虽不足与南燕抗衡。不过他们汉人有一句话,叫‘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大王现如今要做的,便是等待时机……”
“时机时机,又是等待时机……”奚王不屑地冷哼一声:“却不知你口中说的这个时机,究竟要等到何时?”
“大王莫急。”樗莆道:“虽说是等待时机,可也并非什么事都不做。大王可趁此时机与北溱借兵,让他们助我们一臂之力。”
“借兵?”奚王皱了皱眉,道:“你难道忘了,北溱与南燕刚刚修好,只怕不会轻易借兵给我们,如此反复,他就不怕难堵天下悠悠众口?”
樗莆道:“话虽如此说,可曾经结下的梁子却不会这么快便消失,只需……再加一点力。”
奚王道:“你似乎对此早已志在必得,是吗?”随即又摇摇头道:“北溱有一大半的兵力皆掌握在左大将慕容梓羿手中,可这慕容梓羿却是溱燕联盟的拥护者,这在北溱可是公开的秘密啊!”
樗莆忽然笑道:“大王您莫忘了,北溱还有一个右大将。”
“安鄞?”奚王道:“可北溱向来以左为尊,这右大将手中的兵力,可远远不如左大将。”
樗莆又笑道:“他手中的兵力虽不如左大将,可对于我们来说,却足够解燃眉之急。更何况……如今左大将手握重兵,太皇太后对他似乎颇为忌惮,我们何不趁此时……”
“不过一深宫妇人,难成气候!”奚王十分不屑地打断了他的话,随即冷哼一声:“那慕容梓羿好歹还是王族之后,斛律臻想夺他手中军权,只怕还没那么容易!”
“这……”樗莆怔住了,不知该如何接下奚王的话。
奚王继续道:“不过……你真有把握说服那个安鄞,让他站在我们这边吗?本王可是听说,此人并无什么立场,只知带兵。”
樗莆道:“传言这安鄞与慕容梓羿失和已久,樗莆愿尽力一试。”
“嗯。”奚王点点头道,一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你是本王看着长大的人,如今总算没有辜负本王对你的栽培!”
樗莆忽然跪下磕了个头,声音颤抖:“叔父对樗莆恩同再造,樗莆没齿难忘!”
“起来吧。”奚王竟亲自扶起他,道:“此事,就交由你去办吧。记住,切勿操之过急,一切小心行事!”
樗莆恭敬道:“是!”
夜幕低垂,星云四合。远处不知是谁在吹奏着胡笳,据说蔡文姬当年的那一曲《胡笳十八拍》能令奏者心伤,闻者落泪。
樗莆缓缓从奚王的毡帐中走出来,抬头望了望那一轮皎洁的明月,轻轻掏出怀中的玉玦,微微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