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慕容梓羿突然笑了:“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何对你们南燕的风俗了如指掌,是么?”
沈愔忙道:“殿下之意,属下不敢妄言。”
慕容梓羿淡然一笑:“其实也无妨。你在我这里,本不必拘束。如果可以,我愿意交你这个朋友。不知沈副使,意下如何?”
沈愔吓了一跳,未料到他竟然会与他说出这种话。半晌才道:“若殿下能不嫌弃属下位卑,抬举属下,那……属下求之不得。”
慕容梓羿又接着道:“若论亲缘,我的祖母是南燕人,也许,我的祖上与沈大人祖上是故交呢。如此说来,你我倒像是旧相识,如今却像离别多年再重逢那样。”
原来如此!沈愔这一惊自是非同小可,怔怔望着慕容梓羿说不出话来。
慕容梓羿瞧见沈愔惊讶的神色,不禁嗤笑一声,竟是转了话头:“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对沈副使可真是痴心一片呐!”
沈愔道:“是……是楚将军的千金。”
“哦?”慕容梓羿道:“想不到竟是楚将军的千金,将门虎女,想必这位楚小姐自是不凡。”
沈愔轻轻抚摸着那件深灰色的毛衣,道:“她与我,还有公主,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相知甚深。”
慕容梓羿摇摇头叹道:“可惜,终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沈愔苦笑:“她……她很好。可我,终究不是她的良人。”
慕容梓羿突然一拍他的肩,道:“我知道沈副使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也知要放下一段感情也并非易事。可有些人,一旦走成陌路,便再无挽回的可能。再如何牵念,也只是徒增伤感罢了。过去的都已成往事,沈副使何不放宽心,不如……怜取眼前之人……”
“我……”沈愔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只颓然叹了口气。
慕容梓羿道:“我知道你心里还有很多东西不曾放下,我也劝不了你什么。只想告诉你,你如今在我府上,心中牵绊太多,终会成为一世甩不掉的负累。”
“殿下……”沈愔怔怔地望着慕容梓羿,他不是不懂慕容梓羿所指为何,他只是放不下她。
也许,慕容梓羿说得对,雁翎是个好女子,他实在不该再辜负她。
不如怜取眼前人,呵,说得多好。可他还是放不下她,放不下。
慕容梓羿见他沉默,知他心亦有所动摇,又道:“我知道你心里的顾虑是什么,可你终究是南燕人,你有你的家族,也有你的责任和使命,你终归不属于北溱这片土地。你,忘了她吧。”
沈愔心中大为震惊,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他,竟然要放他走?
慕容梓羿淡淡一笑:“你不必惊讶。我慕容梓羿向来言出必行,说出去的话就绝无收回之理。既然你心中还有这许多牵绊,我也不会再强留你。你还是,回南燕去吧。”
“可是……”沈愔道:“公主几番遭遇不测,如今又身陷险境。臣,万不忍心弃她不顾。况溱燕联盟事关两国和平,臣……”不想慕容梓羿却打断了他的话:“这你不必担心。既然有我在,便绝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伤害。就算是祖母,也不能。”
沈愔望着他幽深的瞳仁,觉得这一刻的慕容梓羿竟是他从未见过的可怕,他在一瞬间便做出了决定,“咚”地一声单膝跪地,恳求道:“臣愿留下来追随殿下,还望殿下恩准!”
“自古忠孝难两全。”慕容梓羿蓦然冷笑:“我给过你机会,可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只希望,你永远不要有后悔的那一天。”
“……”沈愔顿了片刻,突然道:“臣,绝不后悔。”
正在这时,突然有一侍卫来报:“殿下,有您的一封信。”
“信?”慕容梓羿接过那侍卫递来的一封信,只见信封上并未落款,也未写收信人的名字,蓦然半晌,道:“叫小乌去我书房等我。”末了又道:“沈副使早些歇着吧,本将还有事,就不打扰了。”说罢脚步声已远去。
慕容梓羿握着信匆匆踏入书房,甫一关上门,便拆开信匆匆阅览起来。他的眼神霍然雪亮,是她!这是她向他写来的求助信,可她又怎会如此?慕容梓羿一时有些诧异。
一旁的小乌见他神色惊异,便问:“殿下,究竟是谁人的来信,使您如此……”
慕容梓羿抬手道:“是她!”
小乌不禁“啊”了一声,却听慕容梓羿又道:“祖母将她关入廊桥别院,不知存的是什么心思!”
“这……”小乌道:“这右夫人和太皇太后之间积怨已久,属下认为,殿下还是不宜去趟这趟浑水,若让太皇太后知晓,我们之前的苦心经营,都将付之东流。还望殿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