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常山大长公主笑道:“瞧娘娘这话说的,本宫今日不过闲来没事,就想过来看看娘娘。”说着轻轻握住她的手,道:“恭喜娘娘终于达成心愿。如今娘娘贵为六宫之主,不知可愿意与本宫交这个朋友呢?”
汝南脸色一僵,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那是自然,姑母若愿意赏脸,汝南又怎好推辞?”
常山大长公主握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似乎依然没有放开的意思,笑得妩媚:“娘娘这话,本宫记在心上了,能与娘娘成为朋友,荣幸之至。”
汝南只微笑着点了点头,却再说不出一句话。她隐约觉得常山大长公主此次来见她的目的绝没有这么单纯,可她却一时猜不透这个女人无辜而美好的笑容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她仿佛觉得她所有的骄傲和伪装在常山大长公主面前被无情地击溃,令她无处遁形。
然而她还是尽力维持着这表面的和睦,不让自己有一丝的胆怯。
常山大长公主忽然附在她耳边道:“娘娘今后若有什么难处只管告诉本宫,本宫定不会袖手旁观。”说罢终于松开了她的手,道:“和娘娘聊天很愉快,希望今后还能多一些这样的机会。”
汝南微一点头道:“多谢姑母美意。姑母以后若得空,欢迎常来我这玉凤旃。”
常山大长公主道:“今日天色已晚,娘娘早些歇着吧,本宫就先告辞了。”
汝南目送着常山大长公主离开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她终于捂着胸口暗自松了口气。
天渐渐阴沉了下来,似乎快要下雨了。
左大将府,依旧笙歌曼舞。一身便装的慕容梓羿一手搂着一名素色碎花裙裳的女子,一手端着一只金杯。眼见金杯中的酒已干,他便随意将那只金杯扔到一边,张嘴衔住了那女子喂给他的一粒葡萄,伸手捏了一把女子的腰,逗得那女子咯咯娇笑不停:“殿下……”
女子的呻吟呓语不断挑拨着他的神经,他忽地将她拉到身下,手不自觉滑进了她雪白的酥胸中。
“殿下,你轻一点,轻一点嘛。都弄疼人家了!”女子一面迎合着他的攻势,一面撒娇地央求他。
“宝贝,你总是这么可爱,叫人永远都看不够呢!”慕容梓羿一边吻着她的樱唇,一边笑道。
那女子忽然推开了他,娇嗔道:“人家早已经是你的人了,可殿下却连个名分都不给人家,叫人家好生伤心。”
慕容梓羿伸手抚摸着她白皙的脸蛋,笑道:“宝贝别急,时候到了总会有的。”
忽然间,乐声停了,跳舞的几名舞姬也僵在了原地,愣愣地看着闯进来的不之客,皆噤若寒蝉。
慕容梓羿放开了怀中的女子,从榻上翻身坐起,掀开帘帐,望着脸色十分难看的大禄慕容擎止,玩味地笑着:“我说是谁呢?父王今日怎有空来我府上,难道是专程来陪我饮酒赏舞的?”
慕容擎止挥手喝退了那几名乐伎、舞姬:“你们都下去!”
那些乐伎和舞姬连连应声,竟是逃也似地退出了慕容梓羿的毡帐。
“你……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儿子!哼!”慕容擎止恼怒道,随之又狠狠地瞪了一眼慕容梓羿身边的那个女子,吓得她赶紧穿好衣裳飞快地逃离了毡帐。
慕容梓羿仰头笑道:“这个问题,该是我问父王大人吧。只因当年的一念之差,我才来到这个世上,如今父王又嫌我不配做您的儿子。呵呵……可惜我已经是您的儿子,再也收不回去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慕容擎止重重地叹了声:“你该不会,还在想着为你的母亲报仇吧?”
慕容梓羿冷笑一声:“她于你而言,或许只是一个卑贱的侍婢,在你们所谓的高贵的王族之人眼中,她简直渺小如蝼蚁。可于我而言,她却是赋予我生命的母亲,在我眼里,她是这北溱最伟大的女子。”
“唉!”慕容擎止长叹一声:“可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现在再提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慕容梓羿像是想起了极为遥远的过去,眼神中藏着一抹伤感,叹道:“我娘去世那年,我才三岁,我连她的样子都记不真切。我多想留住她,等我长大了会很好地保护她,可上天却已永远不给我这个机会了。”说罢一拳重重地捶在榻上,苦笑:“我连我最在乎的人都守护不了,我还有什么能耐去守护这片土地!”
慕容擎止震惊地看着他,像是从来都不曾真正了解过他一般。半晌,他才叹了口气:“可现在那个位置上坐着的,是你的堂兄。所有想要逆天而行的人,都不会有好结果。”
慕容梓羿冷笑:“不要同我说天命,我不信命。”他不禁手握成拳,指骨已捏得泛白,冷冷道:“我只相信,事在人为。且就让他先占着那个位置一段时间好了。没有什么可不可能,只看,我想不想要。”
慕容擎止看着他冷峻的神色,道:“你想做的事,我拦不住你。不过有件事,听说你现在正在调查前段时日景云旃遇刺一事?”
慕容梓羿不置可否:“父王连这个都知道了?”
慕容擎止道:“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你都最好离她远一点。和她走得太近,终会对你不利。”
慕容梓羿道:“这个还是不劳父王大人费心了,我自有分寸。”
(四)
时近六月,天气越来越热了,北溱的暑季来的甚早,才不到六月宫人们便已开始摇起了蒲扇。街上来往的行人也比往常疏落了不少,除了一些往来的商贩,人们大抵都在自家的毡帐中消暑纳凉罢。
自从汝南被立为王后后,萧晨月每日早晚便按北溱王室惯例去给王后请安。虽是请安,萧晨月也不过在王后处待了半刻便告辞离去,二人也只是聊了几句场面上的话罢了,并无多少其他的交流。萧晨月心知这是上天给她的又一道考验,只有先解决了眼下的问题,她才有资格计划将来的事。
这日辰时,玉凤旃传来消息,说近日王后微感小恙,故免去了萧晨月近两日的晨昏定省。刚刚得知此事的萧晨月轻轻舒了口气,唇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啪!”馨儿重重落下一子,叹了口气:“这王后娘娘近日微感小恙,特免去了公主这两日的晨昏定省,不知存的什么心思。可也不知,她究竟是真病还是假病。”
“不管真病假病,都与咱公主无关。”韩绰轻轻落下一粒黑子,道:“这两日不去请安,便有两日不必看王后的脸色虚与委蛇,公主自是可以清闲两日了。”
馨儿道:“我只是好奇,她如今已贵为王后,若还使这些伎俩,于她何益?”
韩绰想了一会,感慨似地道:“帝君又有好几日没来了,这后宫的天气还真是多变。”
馨儿不禁恍然大悟,随后又摇摇头叹道:“可惜我们也打探不到个中详情,只能静观其变。”
韩绰看着她的神情,突然笑道:“自有人会替我们去查的,无须你我操心。”
馨儿半张着嘴,“啊”了一声:“你是说?”遂缓缓起身,韩绰疑道:“怎么不下了?”
馨儿摇摇头:“这棋已陷入了死局,再下我也还是赢不了。算啦!”随即走到书桌边拾起萧晨月绣的小香包,不由赞道:“公主的绣艺是越来越精湛了!”
萧晨月轻轻靠在榻上,摇着蒲扇养神,忽然道:“今日不用去请安,你们陪我出去走走吧!”
韩绰道:“也好,公主是该出去散散心,总比闷在景云旃好。”
萧晨月与韩绰、馨儿出了景云旃漫步在沁芳园,一路观赏着宫中各种景致。韩绰双手拢住一只飞来的蝴蝶,叹道:“这里的景色真美。”
馨儿也点点头道:“没想到北溱宫中竟也有这般景致,比起南燕宫中景物也丝毫不差。”
萧晨月忽道:“听说西园的木槿花开得正好,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