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哈哈。”馨儿推开门走了进来,笑得前仰后合,后面跟着一语不的韩绰。
“公主,可真有你的。这次可是左夫人知道公主的厉害了。毕竟公主身后有整个南燕作后盾,帝君顾着这一层,也不是她想怎样就能将公主怎样的。”馨儿觉得总算出了口气,笑道:“看她刚才的窘迫样,想来都觉好笑,真是大快人心。”
韩绰轻轻摇了摇头:“公主刚才以言语讥刺左夫人,想来已在她心头种下了一根刺。她那样睚眦必报的人,恐怕今后会处处针对公主,公主今后要小心着才是。”
萧晨月轻轻吹开奶茶上的浮沫,唇角勾起一笑:“明枪易躲,有些人在明,不足为虑。真正要防的,是躲在暗处的那些人。如今帝君的态度尚不明晰,究竟谁得势……还未可知。”
“可是……”韩绰试探着问:“公主,这王后之位,您确要争么?”
萧晨月放下茶杯,摇摇头笑了:“阿绰,你知道我的性子。既来之,则安之。我只想在这宫中安稳度日,拿回属于我的体面和尊严。”
“……”韩绰一时茫然无绪,讷讷没有说话。
可是身处后宫是非之地的女子,想要一份安稳的自怡,终归是一场奢望。
萧晨月本不是个相信命运的凡俗女子,可有些人有些事,终归由不得自己。她忽然想起那日慕容梓羿在她耳边说的那句简短有力的话:“事在人为。”她便是要逆天而行改写天命又如何,就算飞蛾扑火,她也会奋不顾身。
室内顿时静了下来,三人都不再说话,像是各有心事。只余下萧晨月写字出的沙沙声回荡在空气中,清晰可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却见一身侍卫打扮的沈愔心急火燎地闯进来,韩绰和馨儿见他脸色十分难看,一句话未说便缓缓退了下去,心里却思忖着他莫不是得了什么消息才这样不管不顾地来找公主的。韩绰轻轻叹了口气,平日里那样理智冷静的一个人,也会有慌乱得失了分寸的时候,而他最后的底线,便只有萧晨月。一旦萧晨月有任何事,他都无法坐视不管,哪怕他们的人生已再也没有交汇的可能,他却依然要尽他所能为她解除后顾之忧。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自己心安。
沈愔是义父沈佺最为器重的小儿子,几乎沈家把所有的希望都押注在他身上,期盼他能将沈家几十年的荣耀延续下去,可此番他竟为了一个女子甘愿留在这偏远的异国,甘愿沉沦下僚仰人鼻息,倒实在让人对他大失所望。韩绰透过窗缝望着他的背影,暗暗地想,她此刻已修书给义父,派人加急送往南燕,不知义父若得知此事后会是什么反应?她只祈求他能尽快离开北溱,或许只有他离开了,萧晨月才会真正安全吧。
沈愔冷冷地瞧着萧晨月,冷冷道:“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谁知萧晨月竟未抬头看他,冷笑一声:“左大将真是好本事,这么快便得到了消息。也罢,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不过……”萧晨月话锋一转,道:“沈侍卫此次前来,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么?”
“晨月!”许是被她漠然的神情刺激到,沈愔一步跨到她身侧,俯身抓住她的手腕迫她看向自己,萧晨月欲挣脱他的控制,不料墨汁倾洒而出,漆黑一片晕染了大半张宣纸。
沈愔终于按耐不住,冷然喝问:“你太鲁莽了,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在做什么?你讥刺了左夫人,她必对你怀恨在心。倘若帝君知晓了此事会如何看你?左夫人的身后是整个库莫奚,先帝在位时就曾和我们对峙长达几十年,我们花了多少代价才赢得如今的局面,你不是不知道!”
萧晨月瞧着他,半晌冷笑出声:“一个女子而已,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呵呵……”沈愔哂然一笑:“果真如此么?你莫非忘了何家的教训了么?”
萧晨月缓缓从他手中抽出了已被他捏得麻的手腕,轻轻一笑:“沈侍卫莫非也忘了那时晨月尚不更事,又如何能知晓这些朝堂宫廷秘事?”
沈愔看着她,半晌方道:“麟德十年的那一场战事,我们花了多少代价才扭转了这不利的战局,最终打败了奚人。晨月,南燕数万战士的血,不能白流。”
萧晨月盯着他,淡淡一笑:“那是你们所坚持的大义,与我又有何干?晨月不过一个弱女子,生在这世道如飘零的浮萍,又如何能担得起这沉苛的担子?”
沈愔望着她清冷孤傲的侧脸,目中盛满了悲悯,终化为一丝惨笑:“我原以为我的心你终有一天会懂,我只想你能找到你的归宿,没想到却落到如今的地步,你怨我也是应该的。”
“呵……”萧晨月不禁苦笑喃喃:“我是个没有家的人,理解不了你所谓的大义。我所求的,不过一安身之处罢了。”沈愔一震,摇摇头道:“帝君选择与北溱联盟,不过是为了能在以戈止戈的道路上多一个筹码而已。”
“以戈止戈……”萧晨月却是不以为然地一笑:“以戈止戈……试问兵戈一旦兴,又如何能止,不过是冤冤相报,因果循环……”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