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雨梧朝他笑了一下。
“吃了就好……”
郑鹜胸口有些闷,他知道6雨梧是如何瘦成这样的,起初新帝也不许他踏入都察院,就那么十几日的工夫,6雨梧在都察院日日受讯问,虽无人对他动刑,但他们却在水米上下功夫,让他饿,让他渴,又加以暗室幽闭,以期能从6雨梧口中得出什么答案来。
等到郑鹜踏足都察院,6雨梧的饮食即便恢复正常,哪怕不再将他幽闭在暗室当中,他却什么也吃不下去,哪怕吃下去一点,也会忍不住呕吐。
直到这几日,方才算好一些。
郑鹜一手握住牢门:“秋融,老师答应过你祖父,这辈子,他走了,你就是我的孩子,我可以现在救你出来,不用流放密光州。”
6雨梧却看着他:“陛下有什么条件?”
郑鹜摇头:“不是陛下,是先帝,先帝有一道密旨,相当于是给你的一道免罪金牌,这密旨只有我与蒋牧知道。”
郑鹜迎上他的目光:“如今的陛下只知道密旨,但他并未亲眼见过,但据我所知,先帝曾亲口与陛下提过,要陛下留你性命,因而陛下才会将你的死
罪改为流放。可是秋融,若我今日搬出密旨为你免了流放之罪,来日,你便不能入仕了。()”
密旨虽能免罪,却也以&1dquo;永不叙用?()?[()]『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四字彻底绝了6雨梧的入仕之路。
“孩子,你6家6长圭那一脉,陛下已打定主意要处置,只怕少不得是个处斩的下场,剩下来其他6家人如今也是惶惶不可终日,”郑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但这些不是你祖父要你背负的,他们的死活与你无关,但我要知道你自己心里怎么想,若我拿出密旨,从今往后,你便要离开燕京,再也不能回来。”
窗中落下来的这一束日光里,灰尘粒粒分明,6雨梧站在其间:“该死的人自然与我无关,但若要我看着其他无辜的6家血脉也被朝中那些与我祖父作对惯了的人蚕食干净,我做不到,何况那些人也绝不会放过修内令。”
“我答应过祖父,我要担起整个6家。”
6雨梧双手握着镣铐间冰冷的铁链:“您此时用密旨救了我,那些人也绝不会放过我,您又能护我到几时呢?”
6雨梧望着牢门外的郑鹜,说:“老师,在您离开燕京的七年间,秋融已经长大了,我此时免罪离开,将来就永远保护不了我想保护的任何人。”
他忽然回头,仰望那道窗,也不知道这间牢房朝向哪里,他总能闻到春花纷杂的香味:“朴蔌成荫,则为人蔽。”
“老师,您就让我走这条道吧。”
他说。
郑鹜骤然眼睑泛酸,他胡须颤动几下:“秋融,你等老师,流放不会太久的,老师……会想办法。”
“老师,我自己也会想想办法的。”
6雨梧苍白的唇微勾。
细柳才出宫门就晕倒了,是宫门口认识她的禁军将她送回府里的,她反复地烧,颈间的血管鼓胀起来,半张脸颊快要被青紫的脉络占据。
“因为6公子的事,她不肯好好在府里养着,今日都晕倒在宫门外面了……”院子里,舒敖在大医面前说道。
乌布舜有些沉默,好一会儿才说:“蝉蜕快死了。”
细柳隐约听见他们的声音,她一时间睁不开眼睛,浑身的剧痛折磨得她不住地颤,满背都是冷汗,她忍不住蜷缩起自己的身体。
“蝉蜕是什么意思?你们干什么这副神情?”
惊蛰什么都不知道,但见他们这样,他心里逐渐生出不好的感觉。
“惊蛰,”
雪花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道,“蝉蜕就是细柳姐姐身体里的那只虫子,它要死了,细柳姐姐也……”
“什么虫子?细柳不是得了怪病吗?”
惊蛰难以接受:“我去找山主,山主会有办法的!”
他们吵吵嚷嚷的声音落在细柳耳边,造成更尖锐的耳鸣,她不知道生生地捱了多久,勉强睁开眼睛,天都黑了。
外面没有声音了,她唇舌麻木,却还是觉出了点苦味。
大约是雪花给她喂了什么药,至少这一阵她是熬过去了,细
()柳躺在床上好一会儿没动,她浑身还是痛得厉害,好像四肢都将要被彻底拆开似的。
6雨梧如今在诏狱。
这是她略微清醒后,脑海里想到的第一件事。
她又想起西北密光州,听说那是一个苦寒之地,从没有人向往过那里。
恍惚间,细柳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但都模糊了,她记得尧县,却不记得第一眼见他是什么情形,能够让她记得起的,是江州。
一个阴冷的山洞里,他烧湿柴烧得两个人一起咳嗽。
雪夜山野,他背着她逃命的时候,给她喂了一颗糖山楂。
还有什么呢?
细柳挪动手指,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衣襟,一样东西被她取出来,那是一个小册子,上面绑着一支炭笔。
她翻开一页,又一页。
在简短的字句当中寻找同一个人的痕迹。
她忽然现,竟然少之又少。
细柳握着小册子,想起早春二月的那个夜晚,他被兵甲包围其中,回头看她的那一眼。
她指节骤然用力。
雪花与舒敖跟着大医走了,说是去紫鳞山找玉海棠,惊蛰夜里睡不着,悄悄起来看细柳,一踏进房中,却现细柳竟然在床上翻找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