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噠已經悄悄在床角給自己找了個位置,銜起毯子一角蓋在身上,結果楚懷星又匆匆起身出門,它連忙踢開毯子飛了起來,生怕王將自己落下。
幾分鐘後,楚懷星站在了藍河旅館的門口。
儘管天是亮的,對於城市裡的人而言,此刻卻是深夜,因此道路上很冷清,鮮少有人經過。
將跟著他出來的塞噠放進褲子口袋,楚懷星循著樂聲抬頭望去,目光停留在斜對面被鮮花圍繞的酒館門前。
薔薇酒館,顧名思義,門口兩側的圍牆上爬滿著盛放的粉色薔薇。
在那團團綻放的花牆中央,一個身著淺藍亞麻襯衫與棕色厚夾克的男人正站在那演奏樂曲。
他拉的是小提琴,情感飽滿,樂曲動聽,但很可惜,這樣好的音樂,竟沒有一人駐足欣賞。
曲子已經拉到了尾聲,楚懷星穿過無人的道路,走到那個男人身前,做他的聽眾。
男人恰時地睜開了雙眼,嘴角漾開柔和的笑意。
他有一雙相當惹眼的黛綠色瞳眸,身高不算很高,但體型頎長勻稱,容貌也是恰到好處的英俊。
他的襯衫下擺隨性地塞進褲腰裡,略顯凌亂的褐色捲髮上戴著一頂薔薇花編成的花環,令人聯想到浪漫的詩人。
悠揚婉轉的樂曲很快演奏完畢,他戲劇性地摘下薔薇花環放在胸前,向唯一的聽眾鞠了一躬。
楚懷星捧場地鼓起掌來,稱讚道:「非常優美的樂曲……我似乎在哪聽過,是《貝加爾湖畔》嗎?」
男人聞之眸光閃動,溫文爾雅地說道:「它是我從一本古代樂譜上學來的曲子,您很有見識。」
他一開口,就把楚懷星驚到了,這人說話竟然沒有星際口音!
這是他來到這座城市以來聽到的最標準的華夏語,若不是不合時宜,楚懷星都想夸一句「不錯的古地球腔了」。
「湊巧聽過而已。」他謙虛地回答,旋即試探問:「閣下是桑切斯醫生?」
男人微微揚起唇角,十分在意形象地理了理自己被風吹亂的頭髮,然後將花環戴回了頭頂,頷道:「鑑於我們有相似的音樂品位,您可以直接稱呼我的名字,西蒙·桑切斯。」
果然是……
獵鷹酒吧的酒保說,黃昏時,醫生會在薔薇酒館門外演奏,可現在也不是黃昏啊……
難不成,他所指的並非人造太陽的黃昏,而是真正的太陽出來後所營造的黃昏既視感?
楚懷星心裡思索著,看向他手中的樂器:「我沒猜錯的話,您演奏的是小提琴?」
「顯而易見,您不僅是個有見識的人,而且很懂音樂。」
西蒙·桑切斯眼中的笑意更深了:「沒錯,這是按照古代圖集復原的樂器,我們將它稱作四弦高音提琴,古地球文獻中稱它為小提琴。」
倒也稱不上很懂,只是但凡是個地球人也很難不知道小提琴吧?
楚懷星故作淡然地笑了笑,然後說出自己的正事:「聽聞西蒙醫生是一位博覽古今的歷史愛好者,我有些問題想要請教您,不知方不方便?」
話落,不等對方回答,他又補充道:「如果打擾到您的時間,我可以為此支付一些報酬。」
儘管催眠術很好使,楚懷星卻沒打算拿對方練手,一來他沒有那麼多的精神力可以消耗,二來,不論在哪裡,結交一位醫生總是有好處的。
西蒙·桑切斯好整以暇地看著他:「比如?」
「我聽說您愛好收藏古代書籍?」楚懷星問,待對方點頭後,便接著道,「我有一本特殊的古代書籍,如果您能夠回答我的問題,我可以將它借給您閱讀。」
他不準備將書籍贈送給對方,這不符合星際人認知中的常理。
「哦?什麼古籍?」
「是一本詩歌集,叫做《詩經》。」
「恩……假如我沒有聽錯,您說的是古地球時期的那本詩歌集?」
楚懷星略微頷。
西蒙·桑切斯頓了頓,思考片刻道:「我對它很有興,不過,聽說它早就已經失傳了。」
言下之意,便是懷疑楚懷星在吹牛。
「這樣吧,明天的黃昏,我還會在這裡演奏,如果你能把那本古籍帶來,我們就達成這筆交易。」
楚懷星也不能十分肯定地保證自己一定能回地球,便只是點了點頭,又問:「明天的黃昏指的是?」
西蒙安靜溫和地笑了,側過身抬起綠色的眼眸望了望遠方隱隱發亮的運載艙軌道。
「我明白了。」楚懷星回以微笑,「那麼明天見,西蒙醫生。」
·
次日,當人造太陽明亮的晨光探入閣樓的窗子,照耀在枕頭上時,楚懷星也被街道上嘈雜的人聲吵醒過來。
他打了個呵欠,使勁地眨了眨眼,一轉頭就對上了一隻小蛾子關心的目光。
停頓片刻,楚懷星揉了揉額角,坐起身問:「有什麼異常嗎?」
塞噠展開翅膀飛翔到床畔,停在一本硬殼書籍上,回道:「就在您甦醒前不久,您的正上方出現了一個漆黑的洞,這兩樣東西從洞裡掉了出來。」
它抬起前足指了指腳下的書封和旁邊銀色的男士手錶,「屬下試圖靠近,但它很快消失了。」
黑洞?
楚懷星顰了下眉,垂眼看向前方,對方所指的兩樣東西正是他剛從地球帶來的《詩經》和手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