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博并非是一愚笨之人,那年轻道人能将死狗医活说不定对小姐之病情定有办法,虽有江湖术士之嫌,但只要能让杨月娥好,便是江湖术士又如何?出太守府时便已命人前去百里坡请那年轻道人回来,只是那时队伍已经离开太守府,虽有信鸽随时传信给太守,但毕竟已走出这么大老远的路,天将夜,原本晴朗天气怎么着夜里都应当是繁星满天才对,却不知从哪里飘过来的大片乌云遮盖住了柳梢皓月。
起风了,这位年轻将军不禁皱皱眉头,如此天气实在太过反常,心中不安感觉已愈强烈,莫非真如那年轻道人所言有灾祸不成?
庞博巡视营地一圈,确定所有人马都完好无损之后遂下令道。
“将所有营帐全部围拢围绕小姐,今夜每四人一组轮流守侯直至天明。”
“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马车里,杨月娥探出一张苍白的我见犹怜的脸,但这张脸较之不久之前却是多出了不少红润,本该高兴之事庞博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只因但凡见过生老病死之人都知道回光返照这四个字,若是过了这回光返照,那可说基本上是回天乏术已经。
庞博尽量忍住不去看这张仅仅看上一眼便让人心疼不已的脸。
“没什么事情,就是觉得今夜应该会有很大的风,营帐集中一点便能互相照应,小姐只管在马车里面好生休息就是。”
听庞博这么说杨月娥才放下心来,但说是放心反而却越是有些不信,只因此番出来所携带营帐皆是北魏军营营帐,营帐四周梢钉乃是能工巧匠打造,钉头有倒刺,启动机关这倒刺便就在入地三尺之地生根,莫说是风,恐怕就是八匹马来了都未必能拉的出来,说是担心风,这种借口即便是她这个即将归天的人都不相信。
杨月娥将身子退回到了马车里面,碳火正盛,两个丫鬟虽不说从其额头汗珠也知其不好受,都是与自己一同长大的丫鬟,如何不心疼?
“你们出去吧,外面凉快一些,我自己待会儿就好了,没关系的。”杨月娥尽量挤出一丝不那么生硬的笑容。
“不要,小姐,我们就在这里陪着小姐。”两个丫鬟也是倔强女子。
“你们这两个丫头,可是觉得我活不长了所以想多陪陪我?”杨月娥苦笑,两个丫鬟慌忙摇头。
“小姐就莫要胡思乱想了,小姐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将军已经派人去请上清观的神仙道长,相信不用多久就会赶到这里。”
“神仙道长?可是如同前面那些自称为道长的江湖术士们?”
“不,小姐,这次这个完全不一样,我们都听说了,那道长连死狗都能救活。”那丫鬟说完便被另外一个丫鬟捂住了嘴。
死字说不得,便是与死有关的字眼都不能说出来,这乃是外面那位将军下了命令的。
“瞧你们这胆小的样子,有什么话是不敢说出来的。”兴许是不想让自己弥留之际都如此放松不开来,杨月娥便三年来破天荒头一次眨了眨眼睛好奇道。
“不如你们两个丫头跟我说说你们见到的那神仙道长长得什么模样,是不是人中之龙风度翩翩?又或者是一身白衣脚踏黄鹤而来?”
“这……我们也不知道,小姐,我们也只是听府中下人说的,说那道长来了三次,三次都被将军愤怒之下扫地出门,还打瘸了腿。”丫鬟老老实实答到。
……“还有这种事情?打瘸了腿?那道长没事吧?”
杨月娥立马问道。
“没事儿吧应该,不然将军也不会如此下令让人请那道长回来了,小姐也不需要太担心了,我们根据府中下人说的来看,那道长可能跟以往的那些江湖术士真有不同。不然便不会让将军如此对待了。”
“但愿吧。”
就着炭炉,这位病态苍白女子就如此裹着棉被香甜睡去。
杨月娥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位白袍年轻道人脚踏黄鹤身负仙剑而来,醒来时已是深夜,整个营地灯火通明,依然能从马车窗户看到外面将军正走来走去,正要杨月娥回身之时那马车门帘处忽然探进一张青面獠牙鬼脸来……
“啊……”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小姐?”
杨月娥陡然睁大双眼引入眼帘的是两张熟悉的脸,原来竟然是一个梦。
虚惊一场,杨月娥更显疲惫,但见马车外营地灯火忽明忽暗,狂风四作吹的马车门帘噗噗作响,炉火忽盛忽衰。
“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起这么大的风?”
杨月娥忍不住问道。
“小姐,我们也不知道,半个时辰前就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小姐你呢?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差不多吧。”杨月娥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但就在此时这名虚弱的女子却陡然睁大双眼。
“啊,鬼啊……”
原是那马车门帘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张与梦里一样的青面獠牙鬼脸,因为两个丫鬟背对门帘所以才看不到,但杨月娥却是看的清清楚楚,这么一惊吓之下立马便有一年轻将军掀开门帘进了马车。
“怎么回事?”
“鬼,鬼,有鬼。”
杨月娥脸色几乎全无血色,死死瞪着庞博身后,庞博这才猛回头果真看到门帘之上正有一张鬼脸阴森无比,饶是这位二十岁年纪便开始驰骋沙场见惯了生死的年轻将军也不免后背直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