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洛酒口中听完这一切,许沉舟沉寂良久,竟兀自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
只是这笑声却不如之前有精气神,更像是心碎又重建后的无奈。
许沉舟失魂落魄地躺在地上,眼泪从眼角一滴一滴滑入身下的羊绒地毯。
地毯的深红色纹路像极了鱼肉纹理。
他缓缓开口:“把妮拉卖给那个富商之后,我没有走,我就躲在后厨,看那个厨师先是砍掉了她的头和四肢,用锋利的刀剔去溃疡面,然后把她肚子上的肉,片成好薄的薄片。”
讲到这,许沉舟突然翻身吐了出来。
他捂住又在痉挛的胃,痛苦地佝偻在地,眼泪混着极度扭曲的笑意下落,“我还看见,厨师用妮拉的头摆盘,而那群所谓的权贵,拿着像今天一样的餐盘,对着她的肉,赞不绝口。”
“哈哈哈,赞不绝口!”他疯狂大笑,完好的另一只手攥成拳头,一拳又一拳地砸着地面,“赞不绝口!赞不绝口。赞。。。不。。。。。。”
末了,恍似失了所有心气,他睁着浑浊不堪的双眼,瘫在地面。
“我没有能力保护她,我能做的,就只有趁厨师上厕所的时候,把偷回妮拉剩余的部分。我能做的,就只有富商的仆人扔垃圾的时候,从垃圾里翻出妮拉的残骸。”
“我那会儿多痛恨那群可耻的权贵啊。”许沉舟的指尖颤抖地向掉落的枪挪了挪,“可说到底,我还是最痛恨我自己,我用妮拉换来的钱,活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最痛恨的样子。”
说罢,他利落拿起枪要处决自己,可枪口刚一对准太阳穴,约西亚便快抓住他的手腕向后一扳,从容接住从他手中掉落的枪支,丢给洛酒。
“哎呀呀,约西亚,你说最近的孩子为什么都流行这样,又不是过不下去,张口闭口就是死死死的,像自己命多长似的。我活七百多岁,都没觉得自己命长。”
洛酒把玩着那把枪,熟练地拆除弹夹,用食指扣住扳机,调皮地对许沉舟做了一个击毙的姿势。
“为什么不让我了结自己!”
许沉舟憋着一口气站起身,对洛酒大声咆哮,“洛夫人,既然你已经完成了你的目的,就该让我杀了那帮人!那些可耻的权贵,你也该让我杀了我自己!”
宣泄完情绪,他悲怆地退后,撞到墙面,又无力滑落。
“呵呵,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好值得留恋的。你现在不让我死,过了今晚,我也是要死的。”
“谁跟你说你过了今晚要死的?”
洛酒放下枪,“其实府之前有一句话说错了,我并不是第一个知道你的真面目后还喜欢你的人,妮拉才是,同时,我也不是第二个,因为你的老执事才是。”
许沉舟一怔,可眼波只是泛起几圈涟漪,便再无多余的反应。
洛酒继续说:“妮拉爱你,所以她愿意为你献出自己,甚至是借用我的力量除掉欺负你的父母和哥哥。”
“你的老执事爱你,所以他愿意为了满足你的口腹之欲,甚至不惜牺牲其他人的生命。”
“你看。”洛酒复杂地笑了,“所以我讨厌爱,因为这种感情就是一个永远朝一面倒的天平,只要有爱,就会有私心。”
“是啊。”许沉舟神情麻木,宛如一个空洞的玩偶,“有私心,就会有纷争。”
“我不阻止你用这种方式羞辱外面那些人,是因为我知道你需要宣泄。但我不能让你杀了他们,因为我曾经接受过妮拉委托,所以无论如何都会保护你。”
“所以啊,许府。”洛酒长舒一口气,“今夜的闹剧,咱们是否就此罢休呢?”
她转眸望向外面万籁俱寂的夜,“忘记一切好好睡一觉,明天,不就又是新的一天。”
许沉舟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