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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宅中歲月靜好,外面的世界卻是暗潮洶湧,風波不斷。
半個月的偵辦,徐珺從之前的深入微毫,忽然轉變了風向,辦事分明留了後手,不將東府城往死里查了。正經朝堂的官員都有幾分傲氣,像校事府那種酷吏衙門,他們是不屑與之為伍的,因此大多時候徐珺都是繞開了屠驥辦事,少個人插手,也避免節外生枝。
但越是這樣,越如了屠驥的意,他向尚書省稟報,說中都侯一案,自己被摒除在外,徐御史提審人證從來不知會校事府,都是自己一人決斷。奏請陛下,容校事府有辦案的權利,與徐御史各行其道,各自收羅證據。
很快,聖上的旨意下達了,准。有皇命再手,事情就好辦了。
世上沒有哪個人是一塵不染,經得起盤查的,校事府最大的本事就是嚴刑拷打,從人證口中套出實話。那些無關緊要的人,譬如徐府中辦事的家僕,來個殺雞儆猴,就能嚇出不少蛛絲馬跡。等到證據成鏈時,再把徐珺的兒子逮進校事府,校事府內多的是高手,給一塊豆腐施杖刑,能確保豆腐表面完好內里稀碎,僅憑這一招,就讓兩個大孝子將父親早年與中都侯的來往,交代得一清二楚了。
因徐珺是三朝元老,請進校事府是不能夠了,兒子失蹤兩日,也讓這老匹夫察覺了事態的嚴重,率先在朝堂上呈稟,說家人受脅迫,不知所蹤了。
這回出面彈劾的,依舊是侍御史,他將手上的供狀呈敬上去,不驕不躁地將御史大夫每年與東府城的來往當朝宣讀,最後道:「陛下垂治四海,洞悉微毫,想來當時指派徐御史偵查此案,就是為了考驗徐御史吧!臣很好奇,校事府羅列的東府城罪狀,為何徐御史的奏疏上一條都沒有,果真不是徐御史網開一面嗎?或是御史有什麼把柄落在了中都侯手上……」侍御史「哎呀」一聲,如夢初醒般看向徐珺,「臣想起來了,徐御史當初曾經答應中都侯,向陛下舉薦後嗣人選,這可是徐御史的兩個兒子親口指認的啊。」
然後朝堂上充斥起了徐珺憤怒的咆哮,「你們沆瀣一氣,欲圖栽贓老臣!我那兩個兒子落入了校事府,校事府是何等臭名昭著的地方,滿朝文武誰人不知?他們用盡手段,屈打成招,要什麼樣的供狀不能得到?陛下……」他放下笏板,深深叩下去,一字一頓道,「臣入朝為官四十載,侍奉睦宗,侍奉先帝,如今又侍奉陛下,從來不敢徇私,如今竟被逼迫至此,請陛下為老臣做主。」
但聖上垂眼看著手裡的證詞,每一樁都有對應的年份,有些甚至是他能回想起的。這徐珺一心只為睦宗的江山考慮,他是知道的,當年皇伯魏王是睦宗堂弟,廣平王是睦宗堂兄,因為睦宗的選擇,才讓這兩支有了親疏之分,但從根本上來說,他們都不是嫡系。所以皇伯魏王這支做了兩代皇帝,兩代之後讓廣平王一脈過過癮,徐珺也覺得未嘗不可吧!
只不過這罪名很大,四十餘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草草定奪了,唯恐會寒了滿朝文武的心。聖上深思後下旨:「著令侍御史再查,朕要確鑿的證據。」
因此朝堂上並未有最終的結果,但所有人都知道,東府城從上到下,已經搖搖欲墜了。
消息當然很快就傳進了後宮,聖上剛回到式乾殿,便見拆了簪環的海夫人哭著從外面跑進來,一下子跪倒在他榻前,聲淚俱下地哭訴著:「是有人妒羨妾得聖寵,有意要斬斷妾的雙臂。陛下知道的,妾在家受盡欺凌,母親過世後便與阿弟阿妹相依為命。現在好不容易,一家人因陛下抬愛活得有個人樣了,他們便容不得我們姐妹,一心羅織罪名,想置我們於死地。」
陛下祭天當日受了風寒,一場大典雖然堅持下來,但第二日腳踝比以前腫得更厲害,經過女醫調理,到現在剛消退了一點,心裡本來就有些煩躁,不想朝堂上的麻煩又延續到了後宮,實在讓人不消停。
但這海氏是自己平常寵愛的女人,至少外面的事,不曾讓聖上遷怒到她,便垂手拽了下,「起來說話。」
海夫人抽抽搭搭站起身,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她知道,陛下還是吃她這套的。
正想開口說話,皇后從外面進來,破天荒地為海夫人說起話來,「校事府辦事,手段何其陰狠,我料其中未必沒有隱情,還是徹查一番為好。中都侯是陛下族弟,侯夫人是海貴嬪親妹,如此親厚的關係,怎麼能聽外人調唆,匆忙定罪呢。」
海夫人愕著兩眼,她本以為皇后是來落井下石的,沒想到竟是料錯了。皇后這樣說,她忙順勢點頭,「殿下的話,正是妾心中所想。」
皇后在聖上身邊坐下,好言安撫著:「依我說,裡頭大有文章,就是有人容不下中都侯父子,刻意構陷栽贓。」
聖上轉頭看皇后,覺得她今日一定是吃錯了藥,性情大變了,明明那晚的煙火讓她心煩意亂,發了好大的脾氣,怎麼今日又改了口風?
皇后打量了海夫人一眼,和煦道:「你又不曾犯錯,做什麼脫了簪環,讓人看笑話。」
海夫人囁嚅了下,垂道是。
皇后又軟語對聖上道:「這回的事,不過是立儲的前戰,我看將來麻煩少不了。這兩日我想了又想,不是說侯夫人生產時有諸多異象嗎,什麼日月入懷,遍體霞光……或者他家三郎果真是天選的皇嗣也未可知。」皇后一面說,一面調轉視線望向海夫人,「莫如把那孩子接進來吧,如此既可救中都侯於危難,陛下後繼也有人了,海貴嬪,你覺得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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