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喃點了點頭,嘴上不便說,心裡明白他是全建康所有女郎的嚮往。
他也不掩飾,笑道:「你還是孩子,我心裡拿你當外甥女看待,但借著這個由頭,可以清淨幾個月。」
呢喃聽後有些失望,但出身顯赫的女郎,有的是執拗的底氣,衝口道:「大母說明年春日才過禮,阿舅何不再想想?萬一到了那時,忽然想通了呢。」
小女郎很勇敢,就算臉色酡紅,眼神卻不避讓。這樣……其實正應了神域的盤算,有這四五個月時間,足夠與沈沉、燕仰禎建立良好的關係了。
「也罷,那就再想想。」他笑著說,「咱們以甥舅相處,來往沒有避忌,但不以定親為目的。我在建康孤寂得很,與你們走動才像找到了家,千萬不要因這件事,壞了彼此間的親情。」
他說得很實在,小小的女郎便覺得心疼,心想君子果真是君子,沒有為了攀交,就不負責任胡亂答應。
越是這樣,她就越敬重他,先論甥舅,也不排除定親的可能。反正自己還年輕,等得起,能在這個年紀遇見驚艷一生的人,已經是姻緣上上簽了。
第32章欺負老實人。
南弦一大早起身,訝然發現一夜入冬了。
站在檐下看,院子裡的草木被北風吹得零落,呼出一口氣,在眼前凝結成了濃密的雲霧。她搓著手,暢快地跺了跺腳,「天是真涼了啊,快拿我的圍脖來,冷風直往脖子裡鑽呢。」
橘井忙把她禦寒的物件都取來,又塞了個手爐進她懷裡,絮叨著:「今日還要進宮,那些貴人娘子們怕是冷得起不來吧!」
可就算貴人們起不來,她也還是得辦正事,反正推脫不了,不如及早出發。於是收拾停當,讓鵝兒趕車出門,如今校事府沒有了王朝淵,她再也不用擔心忽然蹦出幾個生兵,把她押進校事府去了,可以不必繞路,直接上朱雀航。
一路到了右御門前,再穿過幾重宮門便進了內苑,先上皇后宮中請平安脈,皇后脈象平和,血氣也充盈,這段時間的調理頗為有用。
皇后預先與她約好了,「今日你就在我宮裡,一會兒陛下要過含章殿來。他最近不知怎麼回事,總有些盜汗,膝蓋上也莫名疼痛,叫太醫院的人看了,說是有風濕,但吃了幾日藥,一點療效也不見。」
南弦不由忐忑,「我不曾給陛下診治過,唯恐有錯漏。」
皇后經過幾個月相處,已經十分信得過她的醫術了,寬慰道:「陛下不也是一個鼻子兩隻眼嗎,如尋常給我看診一樣就行了。」
南弦便安然了,但光等著十分浪費時間,便掖手對皇后道:「我給殿下灸一下吧,天冷了,可以行氣血,溫熱保養,對殿下的身體有益處。」
皇后說好,舒舒坦坦躺進了貴妃榻上,捲起袖子讚許道:「我就是喜歡你這種閒不下來的性子,一看便是辦實事的人。」
南弦點了艾絨,坐在杌子上為皇后懸灸,笑道:「閒不下來也甚勞碌,像平時在家,我照舊開門坐診,倒也不是願意忙碌,是病患登了門,不好推辭。」
皇后道:「還是明眼人多,都知道向娘子醫術好……」說著話鋒一轉,偏頭問,「你近來可見過小馮翊王?」
南弦說不曾見過,「向來是他有病痛,才命人傳見我,平常沒什麼往來。」頓了頓問皇后,「殿下怎麼忽然提起他?」
皇后和她也慣常閒談,隨口道:「我前日替他物色了位女郎,端的是好相貌,只是不知道小馮翊王喜歡不喜歡。我想著他沒準會與你說起,想打聽一下他的想法。」
南弦道:「殿下看得中的女郎,那還有什麼挑剔,定是合他心意的。」
皇后倒也自信,「這回這個,我料他沒有道理不喜歡。」說得興起,扭身問,「你猜是誰?」
南弦失笑,「我是猜不出來的,這城中達官顯貴多得很,尤其閨閣里的女郎們,不來問診的,我都不認得。」
皇后得意地朝孫長御遞了個眼色,「你說。」
孫長御道:「是晉國大長公主的外孫女,自小養在大長公主身邊,十分溫和知禮。」
南弦的腦子要辨清輩分,須得花費一番工夫。半晌才釐清,「大長公主不是小馮翊王的姑母嗎?」
孫長御說是,「不過外甥女與小馮翊王出了五服,若是要結親,倒也不相干。」
南弦嘴上應著,心下卻好一頓驚訝,如今這世道真是亂,表舅都能迎娶表外甥女了。想來是天潢貴胄與尋常人不一樣吧,這要是換在民間,實在是不能想像。
皇后卻覺得自己做的大媒很可靠,「親上加親,血胤更純粹。大長公主也是出自皇伯,將來的孩子就是我們神家嫡親的血脈。」
南弦聽著,暗暗嘖嘖,這帝王人家說講究,天下第一講究,說不講究,也真是怎麼著都行。他們要個純種的孩子,晉國大長公主一脈,總比摻雜外姓血統的強一些,真虧得他們,這樣的聯姻都想得出來。
不過腹誹歸腹誹,絕不敢表現出來,只要皇后高興,她只管諾諾稱是就行了。
換了幾個穴位,大半根艾條熏完了,終於見謁者簇擁著聖上從宮門上進來。
眾人起身迎駕,聖上擺手說免禮,舉步往殿中去,看得出腿腳有些不利索,走路的時候,人微微往左偏著。
皇后安頓他坐下,和聲道:「向娘子在,讓她給陛下把個脈,看看與太醫局診斷的有什麼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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