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隋點了點頭,復又問他:「宮中設宴的事,你可想好如何應對了?」
神域回身坐在圈椅里,笑道:「不必應對,且走且看就是了。退一萬步,果真找個貴女與阿翁做兒媳,也沒什麼不好。」
唐隋發笑,「是啊,我確實盼著能有一位兒媳孝敬我,只是怕委屈了你,要與枕邊人虛與委蛇。」
神域抬起手,慢慢撫觸著鼻樑,半晌道:「若是如他們的願娶了妻,然後也像聖上一樣生不出孩子來,那可如何是好?」
只是這麼做,對無辜的貴女有些殘忍。唐隋道:「娶妻是一輩子的事,還是要謹慎待之。娶一個你喜歡的,不讓你提心弔膽的,不管外面如何狂風驟雨,她能與你一心,如此就好。」可能這種想法是推己及人,神域道:「阿翁,當初我阿娘,可是一直讓您提心弔膽?」
說起這個,唐隋臉上便有淡淡的哀傷,他說沒有,「我敬佩先王的為人,嘆服你阿娘的忠貞,這些年我從未後悔答應先王,何況後來有了你,家也有個家的樣子了。」
但是那種嘆服慢慢演變,是否恍惚間曾經幻化出別樣的情愫,已經不重要了。反正他從未動過納妾的念頭,也不認為這場有名無實的婚姻葬送了他本身的幸福,有時候看著會君,她只要對他笑一笑,他就滿足於毗鄰懸崖短暫的安逸了。
神域望著他眉眼間的變化,心下不由嘆息,上一輩的人生已然如此,他無能為力,自己這輩子,絕不要任人宰割。
他溫聲寬解:「阿翁放心,我知道應當如何應對。」
唐隋看他眼神篤定,便沒有什麼好憂心的了。
及到第三日,宮中申正設宴,神域換了衣裳準備入宮,臨走前問阿翁晚上的吃食,笑著說:「等我回來,給您帶個『糖獅兒』。」
所謂的糖獅兒,就是乳糖獅子,匠人用石蜜做成獅子形狀的小食,夏日拿冰凍著,專用來逗孩子的。
唐隋無奈地笑,自己原來已經到了讓兒子哄騙的地步了,不免感慨歲月忽已晚。
幫不上他什麼忙,只好叮囑他多加小心,坐在門前目送他出門。
宮裡的晚宴設在華林園,園裡有個很大的池子,引了玄武湖的湖水進來,晚間風從湖上來,帶來涼風,也引來鷗鷺。
神域到時,褚家的女郎早就在皇后殿中了,為顯矜重,等男方先至,女郎才姍姍來遲。
就如皇后說的,褚家七娘生得很美貌,杏眼桃腮,烏髮如雲,單就相親來說,實在是無可挑剔。
女郎對小馮翊王的觀感自也沒得說,早就在街頭遠遠見過,當時一見傾心,回去就同家裡人說了。橫豎算來算去,這建康城中沒有人比她更適合這門婚事,家裡人的深思熟慮,對她來說都不成立,自己是皇后堂妹,小馮翊王是聖上堂弟,兩重身份加持,必定能保得萬年太平。
皇后呢,自然是極希望他們能成的,拉著七娘向神域介紹:「這是我娘家的阿妹,年方十六。咱們兩家本就連著親,就不拿雁還當外人了,七娘小字妙拂,是家中最受疼愛的女郎,今後還望阿兄多多看顧。」
褚妙拂上前來,翩然納了個福,嗓音也很惹人憐愛,含羞帶怯喚了聲「阿兄」。
神域忙還了一禮,「早就聽殿下提起過阿妹,阿妹安好。」
又是阿兄又是阿妹的,好事仿佛已經成了一半。
皇后與聖上交換了下眼色,聖上朗聲道:「客既已來齊了,那就入座吧。」
眾人正要落座,卻不想一位盛裝的貴婦到了門上,芙蓉繡面巧笑倩兮,正是三夫人之一的何夫人,身邊還帶著個年輕貌美的女郎,一顧一盼間訝然驚嘆:「妾正遊園呢,不想陛下與皇后殿下在此間設宴!」
皇后的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誰還不知道她是存心來攪合的。再看看她身邊的女郎,不過十七八歲光景,穿著丹紗杯文羅裙,身姿裊裊,一副弱柳扶風的美態。
聖上的後宮中有三位夫人,這位何夫人也深得寵愛。照著男人的想法,手心手背都是肉,雖然今日是皇后設宴,雖然何夫人是有心撞破,但這種無傷大雅的小心機都是可以被原諒的,聖上笑道:「既然來了,那就一同入座吧。」
一旁侍立的謁者立刻添置食案,轉眼這宴席的規模就擴大了。
再看看,二女一男,氣氛尷尬,但何夫人卻落落大方,她趨身對聖上道:「陛下見過妾的表妹吧?我近日煩悶,特請了三娘進來陪我,沒想到這麼巧,正好遇上陛下設宴款待小馮翊王。」說著又對神域一笑,「我聽聞大王還不曾娶親,我與大王保個媒,如何?」
如此單刀直入,連皇后都有些招架不住,自己含蓄半日,還沒點題,結果竟讓何夫人占了先機,一時氣惱,眉眼官司打得厲害。
何夫人則置若罔聞,自顧自笑道:「大王瞧瞧,我家阿妹可合心意?她父親任大鴻臚,上面幾位阿兄也在朝為官,可說是世代簪纓。我這位阿妹,生性最是良善,行止穩重,從不逾矩,我看脾性身份與大王很是相配……」一面轉頭望向聖上,嬌聲問,「陛下,您說呢?」
聖上不便表態,含含糊糊稱讚,「是位好女郎。」
何夫人又看了眼自家表妹,姑娘臉色酡紅,想必對小馮翊王有幾分意思。
如此甚好,何夫人撫掌,對神域道:「說了半日,還不曾好生與大王介紹我家三娘呢。我表兄家姓白,大王學富五車,應當知道《善哉行》吧?如彼萱草兮,使我憂忘,欲贈之以紫玉尺,白銀鐺……白銀鐺,就是我家表妹閨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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