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莉一听大喜,心想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和元平聊聊天,他来了就能办这个事。
进来的高个子少年是王可成的儿子王元春。今年18岁,初中毕业没有考上高中,在家帮着王可成的老伴做农活已经一年多了。这一年多的农活锻炼,他已经从一个学生变成了一个膀大腰圆的庄稼汉!上午从地里回来时听母亲和他说大伯家哥哥要回来心里很高兴,放下锄头一溜烟跑到大伯家。
王元平听见元春的声音一阵高兴,连忙迎了出去。王家是个大家族,世代兄弟很多,但到王元平这一代不知为何,只有他和二叔家元春是男孩,其余的则都是女孩。由于男丁少,元平和元春俩人年龄相差不大。因此哥俩从小关系很密切,胜过亲生兄弟。
满面春风的王元春见到哥哥后上前一下子抱住了他,打了一个转。王元平哈哈大笑道:“你现在力气大得很啊”。
元春上学时,王可成总是希望他能够上好学跳出农门。但无奈再怎么施压,王元春就是学不进去。从上小学开始学习成绩始终是班上的中不溜。中考时分数差的不少,没有考上高中。王可成跟他商量让他复读一年,但元春死活不愿意,并说再逼他就离家出走。吓得王可成和老伴再也不敢提复读的事。无奈托四弟王可辉把他弄到镇里的工厂上班。但王可成怎么动员,元春不愿意去那里上班。逼急了躺在炕上不起来了,问他想干什么。他说愿意去当兵,其它的都不考虑!
此时,越南和中国的边境战争还没有彻底结束,怕儿子当兵被弄到前线,王可成找大哥商量了半天没敢让他去。
王元春的性格很倔强,别人越是不让他干的事他越拗着干。父亲不同意他当兵,就做死缠硬磨做母亲的工作。开始时,元春的母亲也不同意,但架不住儿子整天死缠烂打,无奈只得说服王可成妥协。
元春见父母同意了,高兴的一夜没睡着。第二天一大早去村里报名,结果被告知年龄不够。想当兵要满十八周岁,元春垂头丧气的回家告诉了父母。王可成和老伴安慰他先在家玩一年,明年来了再说。
别看元春比元平顽皮,但和元平一样都是孝顺的孩子。当兵一事父母既然答应第二年料也不会改变。他见父亲白天上班,下班回来还要和母亲干农活。很辛苦。于是开始主动帮着父母做农活,这一晃就是大半年。
王元春松开抱着大哥的胳膊,把他放到地上,呵呵的傻笑着戳在院子里。元平拍了他一巴掌,道:“还戳着干嘛,进屋啊”。
元春进屋后和伯伯叔叔打了个招呼,李红莉把一个方凳冲着他的方向挪了挪,道:“元春,快坐下,和你哥哥喝几杯吧”。
“大嫂,他还是个孩子,别让他喝了”。王可成不太愿意儿子这么小就喝酒,冲着李红莉说。
李红莉一听笑了:“老二,他都十八了,你还管哪。没事,元春。你听大娘的,今天你哥哥回来是个高兴的日子,别听你爸的。喝就是了,但不能喝多了啊”。
元春其实早就喝过多次酒,只不过爸爸一直不知道罢了。他粗声粗气的道:“嗯,我听您的,大娘”。
王可成和两个弟弟对大嫂很尊重,对她的话一般不会违背。这时见她这么说也不好再多说,只好转头带着求援的眼神看着大哥王可建,王可建一扬头道:“没事,老二。该放手就放手,让他喝点没事”。
元春不耐烦的道:“不就是点酒嘛,叨叨半天。哥,给我倒上”!
元平看看二叔,直到他点头了。这才拿起酒瓶倒上酒,元春端起酒杯冲着元平道:“哥,我听说你分配工作了,挺好,我替你高兴。这杯酒祝你工作顺利”。说罢一饮而尽。
王可成见状忙在一边劝他让他慢点喝。元春当没听见的这次直接把酒瓶拿到自己跟前又倒上一杯:“哥,俗话说好事成双,我再敬你一个”。说着一仰脖子又喝干了,众人见他喝的这么急,怕他喝醉了伤害身体。没等到大家劝他,元春自己又倒上一杯:“哥,再喝一个”。
王元平眼疾手快,没等他喝一下子抓住他的手腕道:“元春,你的好意我知道了,也记下了。但酒不能这么喝,容易喝醉。听我的,咱们边聊天边喝。行不”。
元春从小对这个哥哥言听计从,一听元平这么说不再继续喝的那么急了。
哥俩说了一会话,元春嫌大人在跟前有些话没法细说,便迫不及待的拉着元平出去了。
王庄村东有一条小河,蜿蜒着从南边的灵雀山上盘旋下来。河床经过多年山水冲刷密布着大大小小的鹅卵石。由于常年河流不断,这里到夏季时是王庄孩子们的乐园,学游泳、打水仗、爬树、掏鸟蛋,什么都干。王家两兄弟也不例外,小时候经常到这里玩。
兄弟两个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又来到这里,王元平找了柳树下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元春用脚踢了踢一块鹅卵石,俯身捡起来看了看。对着河面猛地抛了出去。鹅卵石在空中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远远的噗通一声落在河中心。溅起漂亮的水花。
元平一见站起身来,惊道:“元春,你的劲力头这么大”?
元春嘿嘿一乐:“这算什么,你再看这个”。说着,从河床上又捡起一块来,掂了掂分量,估计能有一斤半左右。他甩了甩胳膊,身子向后一闪接着一个箭步向前一窜,手中的鹅卵石借力向前抛出去。这次直接扔过了河中心,落到了小河对岸的树林里。元春满意的看了一会,转头得意的看着元平问:“哥,怎样”?
王元平大张着嘴合不拢,看着河对岸好一会。他知道这条河的两岸距离,看刚才元春扔的距离,一百米只多不少。好家伙,他心里暗想他什么时候有这手?我怎么不知道?元春问他时方醒悟过来,吃惊的问:“元春,你练过还是怎么着,怎么会扔这么远”?
“没有,瞧你说的,我练这个干嘛。又不能当饭吃,再说这半年我在家除了去地里干活就是干活,也得有时间练”。
元平听他这么一说,又看了看他晒得红的脸堂,黝黑亮的胳膊。心里不由得一阵触动。嘴唇蠕动着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什么。半晌,他拍了拍元春的肩膀。他在想与在农村务农的同龄人相比,自己能当老师已经很幸运了。
元春从小对这个哥哥熟悉,见他这样,知道他是有些触动。他咧嘴一笑:“哥,我没事。倒是你常年一个人在外,要注意身体”。
元平没有说话,往前走了几步,面对着河岸。捡起一块鹅卵石,学着元春的样子扔了出去。转头对元春说:“元春,你还是打算去当兵吗”?
“当兵,一定要当兵!”元春脸色坚毅的道。
元平看着他道:“为什么一定要当兵,做别的不行吗?听说四叔已经找人把你弄到机械厂工作,你为何不去”?
元春的眼睛盯着流淌的河水,目光里充满了憧憬,缓缓道:“哥,你知道的。我从小崇拜军人,电视里绿色军营的镜头、嘹亮的军号声、士兵整齐雄壮的步伐声等,这些足以让我沉醉。我梦想有一天能像电视里的人那样穿上绿军装,雄赳赳气昂昂;我渴望能真正体验军营火热的生活;我希望自己能够得到真正的历练,将自己锻炼成铁锻炼成钢。而这些,只有在军营才能做到”。
王元平没想到这个弟弟对军营生活如此向往,更没想到他想去当兵是为了锻炼自己。才18岁啊,能有这样的意志和希望多了不起!他看着他那略带稚嫩的黑脸膛,这一瞬间,他感觉元春在自己面前瞬间高大了许多。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半晌。道:“元春,当兵虽好,但也只是三年。三年以后你还得再回来,那时你怎么办?所以,这条路会很难走,你得做好心里准备”。
王元平的话似乎打动了元春,他脸色坚毅道:“我知道!三年就三年。人不说当兵后悔三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吗?我就是不想后悔才选择这个。我知道也许这条路充满荆棘和艰辛,也许这条路不一定适合我。但我才十八岁,我想趁着年轻,试试能不能用自己的努力和热情实现美好的明天”。
王元平被彻底感动了,他双手抱着元春的两肩摇了摇,大声道:“元春,我支持你。需要我帮你什么吗”?
“不需要,哥,到时我要是真的能当走的话。按惯例应该是每年的12月份,到时你要是不能按时回家,我会把地址留给大爷大娘,咱俩保持通信”。
“好”。
“哥,我听我大爷刚才说你分配的地方是不是不太好,那就跟学校说说换个地方不行吗”?元春换了个话题,转到元平的身上。
“呵呵,元春啊,你还小。好多事不明白。哪能那么容易。又不是咱家说了算的事”。王元平实在不愿意再聊自己的这个话题,这样说道。
元春默默点头,他虽然小,但社会的复杂性还是知道一点的。哥哥这么说肯定有这么说的道理。
王元平忽然道:“元春,咱们不聊这个了,好多年没听你唱戏了,你唱戏我听听吧”。
元春自小跟村里来唱戏的肘棍戏草台班子自学了几个柳子戏唱段,他变声后嗓子极好。唱腔也很挂味,从小在地里干活休息时,经常有人要求他唱一段,一来二去唱的附近的村子都知道他爱唱戏,也唱的很好。元平和很多人一样爱听戏,尤其是爱听元春唱。
元春也没有客气,冲着河边喊了喊嗓,便有板有眼的唱起来:“日落西山天黄昏,虎奔深山鸟进林。。。。。。。。。。。。”。
许是元平听得太投入,连母亲叫他吃饭都没有听见。直到李红莉走到近前喊这才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