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直接开议,顾成便将贵州的情况进行了介绍,君臣们有时低头沉思,有时笑起来,也有时露出怒容。
朱棣感叹道:“贵州的军情倒好,镇远侯连战连捷,大涨了朕的威风。只是民情……终有瑕疵,治理当地山民,靠剿是不成的。”
“除此之外,还有诸卫携家卷入贵,开垦屯田,生活上只怕也艰辛,他们未来要世代为大明守边,朝廷绝不能亏待了,朕思来想去,粮食是给不了了,那里山长水远,粮食输送不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还是该多输送一些耕具、牛马去。药物也是重中之重,征伐的三百医户也要来年开春之前齐备。”
“顾卿最知那儿的情况,你镇守在那里,需便宜行事,许多事,若是紧急,你可先行去办,上奏知会朕即可。不必等朝廷旨意下来,如若不然,这事就办不成了。“
顾成听罢,感慨道:“陛下深知边地的军情民情,今日所言,尽都为当下边镇最急需的。”
朱棣又命众臣各抒己见,大家议了一阵。
正事说的差不多了,朱棣终究还是憋不住了,瞥了一眼顾成,就道:“顾卿家,有一句话,叫冤家宜解不宜结,人活在世上,有时候若是遇到了烦心事,还是要多忍让,年轻人嘛,有时候总不免犯湖涂。”
这一句话,本是朱棣想帮着化解一点仇恨,别到时候双方引了火气,真闹出什么事端。
可顾成却听得一头雾水:“陛下似乎意有所指,老臣愚钝,不知陛下所言为何?”
见镇远侯顾成不开窍。
两侧的百官先是熬不住了,咳嗽声此起彼伏,有人故意将眼睛别到梁柱上,有的低着头,也有人拼命咳嗽。
朱棣便继续循循善诱道:“顾卿家家中还好吗?”
顾成就道:“陛下,臣家中还好。”
“你孙儿呢?朕听说你有一个孙儿……他现在怎么样?”朱棣心里直骂娘,非要朕说的这么透。
顾成一听,居然乐乐地笑了。
“哈哈……”
“……”
君臣们看得莫名其妙,都好奇地盯着他。
这一下,顾成似乎连眼里也溢满了笑意,喜滋滋地道:“这……家事本不该放在殿堂上说出来,这说出来,不是教陛下看笑话吗?不过既然陛下问起,臣……臣……可要说啦?”
朱棣尴尬地道:“说,你说罢。”
顾成便站了起来,看了众人一眼,一一伸,居然从怀里掏出一大沓的功课来,将这些白纸黑字的玩意攥在了手里。
只见顾成得意洋洋地带笑道:“俺孙儿资质愚钝,没啥大出息,跟俺一个样子。陛下,臣是个粗人,自小贫贱,其实没读几年书,说来真是惭愧得很,等到年纪大了,虽也想效人家读书,可终究军务繁忙。今日陛下与诸公们都在,那臣就放肆了,这是臣孙平日里做的功课,臣也不晓得是好是坏,陛下和诸公若是不嫌,要不,帮忙看一看?”
此言一出,君臣们瞠目结舌。
这顾成说的很谦虚,可这眉飞色舞的样子,且还随身都带着一大摞孙儿的功课……
“来,来,来,陛下,臣失礼啦,大家都看看,这里有许多呢。”
面对顾成的兴致高昂,亦失哈尴尬地看向朱棣。
朱棣点头。
于是亦失哈便上前,接住了那一摞功课,一脸无语地开始分。
人手一张,这庙堂之上,竟好像成了菜市口一般。
朱棣也取了一张,低头看了看,他不晓得这顾成搞什么名堂。
众人也纷纷低头看,不过谁也没有率先吱声。
此时,顾成道:“大家觉得咋样?俺那孙儿,太愚笨了,就晓得死读书,这一点像俺,你们瞧瞧他的行书,再看看行文,不要急,不必急的,慢慢看,俺这里还有呢……”
朱棣:“……”
“陛下……”这时,终于有人憋不住说话了,却是杨荣。
杨荣道:“此子的文章,放在十一岁的少年那儿,已算出类拔萃了,字迹很工整,文词也过得去。”
这里头,肯定有一部分杨荣浮夸的成分。
不过杨荣这样的文渊阁大学士,做出这样的评价,其实已经算是非常难得的了。
顾成闻言,自是满心的狂喜。
不过他却还是装出了一副非常谦虚的样子:“哎……言过了,言过其实了,杨公谬赞,杨公谬赞啊。”
朱棣也点头,他已细细地看过了,也不吝夸赞:“倒也不是谬赞,确实不错,据朕所知,许多同龄之人,远不如卿孙。”
顾成眼睛又亮了,露出了老农一般的憨笑。